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爱情未表白 作者：羽毛君 属性分类：现代／校园生活／未定／轻松 关键字：刘雨弦 　何嫣 　GL 不管是男还是女，爱上一个人的心意都是相通的吧。 偷偷爱上了个性强烈、与自己性格迥异的女生，这是一个胆小女生的暗恋故事。没有勇气，没有表白，但这也是爱情…… IOU首秀姑且就从清水系开始吧。 ☆、第一章 拿著暖水瓶和面盆站在寝室门口的刘雨弦进退两难。 想进寝室，进不去，因为门被江小青挡著；要离开的话也不行，好不容易爬上了六楼，现在还要让她往哪里去呢？刚开学第一天来报道，她还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可以放著面前的人不管掉头就走的人。 被江小青的眼神盯的脊背上发毛，虽然是很热的天气，却让人有种冷飕飕的感觉，刘雨弦不禁缩了缩肩膀。 明明没有做什麽错事，为什麽非要被人像犯人一样质问呢？刘雨弦搞不明白。虽然搞不明白，但是对方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麽惹对方生气的事一样，刘雨弦就是不擅长应对这种强势的人。 “喂，你说啊，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讲信用的吗？就老实承认了自己是在打什麽鬼主意不就好了吗？”江小青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吓得刘雨弦倒退了两步。 “没……没有……”她低声应对著。被人这样逼问的感觉真难受，她恨不得找个笼子钻进去躲起来。 江小青是刘雨弦的高中同学，江小青喜欢当时跟刘雨弦同班的周未来，但无巧不巧的是，周未来喜欢著刘雨弦，虽然刘雨弦并不知情。按照推测，应该是江小青向周未来表白的时候，周未来承认了他喜欢著刘雨弦，但也坦诚的告诉了江小青这是单恋，他并没有向刘雨弦表白。觉得还有一线希望的江小青便在高考前夕和考试之後两次找到了刘雨弦，要刘雨弦保证不跟周未来报考同一所大学。 不知道怎麽回事的刘雨弦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她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请求的人，况且跟不跟周未来报考同一所大学对她来说压根就没什麽意义，她搞不清楚江小青意图何在，不过她也并不想去探究别人的事情。 刘雨弦本来就想报考ABC省EF市的甲乙丙大学，她想趁著上大学这个机会远远地离开令人窒息的家。按照她平时的成绩，其实可以赌上一把，报考个更加好的大学，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选择了甲乙丙大学，而且本来甲乙丙大学也并不差，那种自由、包容、文艺、学术气息浓厚的校风也是她相当亲睐的。为了高考她好好的努力了一段时间，结果她的分数高出了甲乙丙大学分数线将近40分，但她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她终於能够到达另一片天空了。 出人意料的是，周未来也被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院系录取了。这也是现在江小青站在她面前质问她的原因──据说江小青当时是把周未来的志愿表原原本本照抄了一份。 刘雨弦心里想的是，我已经选了省外的大学，谁知道周未来会填报哪一所啊，这个责任不应该由我来负吧。但是当她看到江小青气愤的那张脸，就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像往常一样，她只有闭嘴乖乖听指责的份，她说不出话来。 “你能不能不要装作一副可怜相啊，你就是这麽让男生心生爱怜的吧？但是现在请你收起来好不好，我可受不了那样一副酸腐的表情！”江小青咬著嘴唇，伸手推了刘雨弦一把，“你倒是给我个交待啊，你以为我有空陪你在这儿干耗著吗？” 被推了一把的刘雨弦又倒退了两步，手里的暖水瓶随著她不稳定的步子前後摇晃了两下，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可是还是什麽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妈妈到哪里去了。刘雨弦心里想。 今天是妈妈陪她一起来报道的，从进入校门开始就一直在忙活著，报名，登记，填表，分配寝室，搬行李，打扫卫生，购买生活用品……等等等等，一直没停过手。现在妈妈是去管理员那里领取棉被之类的东西了。如果妈妈在的话，江小青应该不会这麽猖狂了吧。刘雨弦想。 但是，万一妈妈在的话，江小青仍然像这样放肆那该怎麽办呢？还是不要让妈妈看到比较好。虽然从小到大没少受同学欺负，但是刘雨弦从来不在妈妈面前提起，就是怕她伤心担心。 算算时间，已经被江小青堵在门口好半天了，不会被回来的妈妈碰上吧？ 刘雨弦有点儿著急了。她害怕被妈妈看到这幅样子。 但是对著咄咄逼人的江小青，刘雨弦又说不出什麽反击的话。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说出可以令对方平息怒火的安慰话，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因为从头到尾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难道让她先询问了周未来的志愿，然後再决定自己报考的大学吗？凡是周未来有意愿的大学她都不能报考吗，包括自己倾心的这所甲乙丙大学？刘雨弦觉得江小青的思维不免太欺负人了，可是，她能怎麽办？ 终於抬起头看了看江小青，又被对方瞪得垂下了眼帘。 “我说你，坏心眼也不能坏成这样吧？”江小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答应过别人的事跟狗放屁一样麽？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说什麽故意的……她压根就不知道江小青在说什麽啊！坏心眼？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地方会让江小青做出坏心眼这种判断的。 “我……对不起……”刘雨弦轻轻咬住了下嘴唇。 不是诚心的道歉，她自己明白，这只是条件反射，或者说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率先启动了。她受不了这种对峙，她承受不住。如果对方生气了，那就道歉好了，如果一个道歉就可以摆脱这种让人难受的境遇，那麽她愿意。 “对不起？哈，你以为道个歉就可以了吗？照你这种强盗逻辑，不论做过什麽错事，只要轻松的道个歉就可以了结了？那还要法律做什麽？还要监狱做什麽？”江小青越说越激昂，越说越正义。 刘雨弦感觉自己快要被江小青的气息给压扁了。对於妈妈不知道何时就会回来的焦急愈发显著，刘雨弦额头的汗珠聚集成了一条条小小的河流涓涓流下，握著暖水瓶和面盆的手心里也全是汗，而且因为一直保持著同一姿势，手指也开始酸疼了。 “我说你……” “喂！” 江小青正要往刘雨弦面前来，忽被一个清亮的声音喝住了。声音从刘雨弦的背後传来，她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头去，差点儿碰到走到了近前的人。 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面容秀丽的女生拿著一个行李包站在了寝室门口，鼻子尖正对著挡在寝室门中间的江小青的额头。 ☆、第二章 江小青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抬眼望过去，正好迎到了高个子女生斜斜看下来的目光。 “什……什麽……”江小青的语气有些生硬。 “我说，让一下，挡道了没看见吗？”高个子女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小青所处的位置。 江小青的脸“腾”一下红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开去，仿佛退开了一步就失去了一寸阵地一般。 女生看也没看她们，径自走了进去。 沈默了一会儿，江小青终於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气势，正待再度发飙的时候，寝室里女生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那个，你们是这个寝室的人吗？床位都选好了？” 女生拿著行李包看著空空的床铺，好像在考虑选哪个的样子。因为四个床位上都放了东西，那都是刘雨弦随手放在那儿的，所以那女生应该不知道哪个是空出来的吧。 “啊，对不起，没有……”好像受到了那女生眼神的召唤，刘雨弦慌慌忙忙走进了寝室，放下暖水瓶，指著另外三张床铺说：“这个……这三张都还没有人来……我的床铺是这张……” 四个床位，上铺是床铺，下面是书桌和衣柜组合，其中两个床位都是靠近阳台门窗的，另外两张则靠近室内。刘雨弦选了靠近窗子的其中一张。 “那三张都可以自由选择……啊，不过如果你喜欢我这张的话，我也可以跟你交换……”看著女生望向自己的床铺，刘雨弦连忙补充道。 女生不置可否，只是把自己的行李袋放到了靠近窗子的另一张床铺上，与刘雨弦的床铺正好隔著中间的空间相对。 “还……还要去管理员处领取棉被蚊帐什麽的……”刘雨弦战战兢兢地说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是吗？”女生看了刘雨弦一眼，这样说了一句。虽然是问话，但是一点儿问的意思也没有。不过刘雨弦依旧点了点头。 “我下次再找你说清楚！”差不多已经忘掉了门外江小青的存在的刘雨弦，在听到对方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後才想起，连忙回头看去，江小青已经不在了。 虽然有点儿不安，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女生呢。刘雨弦心里想。既然是同一个寝室的，应该相互介绍一下吧。自己是先来的，理应由自己先做自我介绍，未来还有四年的时间有待共度，她希望能够彻底摆脱过去阴暗的时光，在大学里好好学习生活交朋友。 刘雨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就算平时认识了什麽人，多半也是对方主动的，这次就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吧。 这麽想著，她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直跳了，下定决心後，她暗暗紧握了手，寻思著该怎麽开口。 “那……” “我先出去了。” “小雨！” 刚开口发出声音，完整的句子还没冒出来，就被刚进门的妈妈的叫声和对方简短的话语给淹没了，已经站起的女生对著刚进门的刘雨弦的妈妈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 送妈妈赶上了最後一班回家的长途车，刘雨弦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天边锈红色的云好像披在树梢上的围巾，校园里依旧是人声喧闹。暑热一浪浪侵袭著来来往往的人群，九月依旧笼罩在夏韵中。 刘雨弦不是多汗体质，但T恤的背部好像已经被汗湿了。 寝室里四个人已经到齐。虽然是在ABC省，但是四人中只有一人是本省的，其他三人都是外省的。本省的那个女生叫做余珠，给人的印象是文文静静的，总是微笑著，很有知心姐姐的气质，听另外一个室友说，余珠好像是家境很好的样子，送她来报名的是一辆奔驰私家车。对於家境这种东西，一般刘雨弦很少会在意到，她既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可以看出别人的家境如何，也不认为知道别人的家境有什麽必要性，所以并不怎麽关心。 爆料余珠家境很好的那个女生，是四人中家离ABC省最远的一个地方的人，叫做蔺媛媛。圆脸圆眼睛，长相勉强可以算是甜美，著装可能在别人看来是很可爱的，但是总让刘雨弦有种太过花俏的感觉──大大的耳环，坠感十足的项链，低领，紧身，超短裙，蕾丝边的高跟鞋……不论什时候，刘雨弦都不能很轻松的面对这种著装风格。 终於认识了最让刘雨弦在意的那个高个子女生。原来她来自跟刘雨弦家乡相邻的省，叫做何嫣。脸蛋美，身材好，头脑灵活，说的就是这种人吧。跟何嫣认识後，刘雨弦在心里想著。跟其他三位女生不一样的是，何嫣是一个人来报道的，没有看到她的家人。 回到寝室，刘雨弦发现没有像她料想的那样，大家围坐一团开心地聊著天，天南海北的侃谈。寝室里没什麽动静，只有隔壁寝室时不时传过来的声响。 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松，刘雨弦浑身松软地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随意朝窗外看去，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背影──何嫣在阳台上。 刘雨弦的心跳了一下，拿不准是去阳台上打个招呼还是继续留在椅子上发呆。保持著坐著休息的姿态没有一会儿功夫，刘雨弦就开始进入了坐立不安的状态。同在一个寝室，说话聊天是理所当然的吧，况且还是刚开学，不就更应该多交流了吗？ 但是想起白天何嫣那不怎麽热心的态度和听不出感情的语调，刘雨弦又顾忌了起来。说不定现在人家正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呢，看阳台上的那个背影好像在说著“一个人待著真好啊”一样。 不敢贸然过去打扰她。刘雨弦低下了头，有些气馁。 再次抬起头看向阳台的时候，居然意外地碰到了正好回过头来的何嫣的目光，刘雨弦一阵紧张。这样默默的坐在里面窥视著她，一定会认为自己很奇怪吧。刘雨弦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知道为什麽，她很怕何嫣也像自己以前的同学那样反感自己。 何嫣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嫣然一笑，冲著刘雨弦说：“要过来吹吹风麽？还挺凉快的。” “啊……嗯！”刘雨弦因为起来的太急促，差点儿被椅子绊倒。 “喂，小心一点儿啊。”何嫣提醒道。 ☆、第三章 红著脸来到了阳台上，站在了离何嫣稍微有点儿距离的地方。她怕站的太近会被何嫣讨厌──总感觉何嫣不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接近的类型。 不知道说什麽好。 刘雨弦感到站在阳台比坐在寝室里更让她紧张了。明明是自己希望认识新朋友、结交新同学的，但是事到临头却畏缩起来。 不希望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说什麽样的话题对方才会感兴趣呢？刘雨弦不知道。 “挺凉快吧。”何嫣说。 “啊……嗯！凉快呢……”刘雨弦真讨厌自己的拙舌。 “很累吗今天？”何嫣笑著看向刘雨弦。 “嗯？啊，也没有特别累，大部分都是妈妈在打扫……”刘雨弦半天才反应过来，何嫣说的很累，是指的她声音太小了，听起来很没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她声音小了，不知道为什麽，她说话的声音就是大不起来，就算在心里想著马上要把声音提起来，说大点儿声，但是当话出口的时候又变成了细蚊一般的动静。 又会被讨厌了吧？ 为什麽说话就不能大点儿声呢？因为同学不耐烦自己的声音太小而不再理自己的事情，无论小学还是中学都发生过，难道这次还要重蹈覆辙？ 刘雨弦突然就难受了起来。 眼睛开始有了湿润的感觉。 意识到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到了，就算是心里不好过，但是因为这个就流眼泪也太夸张了吧！会被别人说矫情的！虽然以前自己也很感情用事，但是这麽神经质的反应还从来没有过。 怎麽回事啊，我？好好的为什麽要搞得这麽难看啊！刘雨弦不住的在心里咒骂著自己。 “要把椅子搬到阳台上来坐吗？”何嫣的声音来到了刘雨弦的耳边。 一抬头，何嫣的面孔就在近前，刘雨弦惊的往後一退，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没礼貌，好像排斥别人一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刘雨弦连忙摆手。 何嫣看著她慌乱的样子咯咯一笑：“看你声音那麽小，我就凑近了一点儿听，结果吓到你了吧，抱歉抱歉。” 何嫣的声音很清脆，听起来像洗干净的青梅一般让人舒心。相比较而言，蔺媛媛的声音就甜腻中带著一点刺耳的感觉，而余珠的声音就像罐头梨一样，带著一种过期的让人没有什麽鲜明印象的感觉。 看著何嫣返身去拿椅子，刘雨弦感到相当不安，不禁又为自己先前那种好像讨厌人靠近的过度反应悔恨不已。 “坐吧。”何嫣把椅子往刘雨弦面前一放，自己依旧站在原处，手肘支在阳台扶手上。 低低说了声谢谢，刘雨弦不安地坐了下来。很不好意思，好像是被照顾的小孩子一样。 “她……她们呢？”倒不是真心关心其他的室友去了哪里，只不过想找点儿话题说说，但是说出来之後，刘雨弦才感觉这个话题自己都不见得感兴趣，何嫣又凭什麽感兴趣呢？ “好像是出去购物了吧。”何嫣轻描淡写地说道：“像是一些洗漱用品之类的，大概要准备一下。” 夹杂著月桂香味的风吹来。 抬眼望去，身边的何嫣脸上是很惬意的表情。借著寝室里的灯光和外面杂七杂八的夜灯，能看见何嫣脸上细细的汗珠。是个容易出汗的体质啊。刘雨弦心里想。 “头发……” 何嫣被风吹起的长发有一缕沾到了面颊上，提醒过後，刘雨弦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 “嗯？”何嫣回头看向缩了缩脖子的刘雨弦。“这个吗？”说著，何嫣拎起了自己高高扎起的长发，俏皮地一笑：“怎麽样，喜欢吗？” 呆了一下，刘雨弦才发现何嫣是搞错了自己的意思。她的本意是提醒何嫣头发沾到了面颊上，但是何嫣以为她是在说头发的颜色──她的头发染成了深红的颜色，在目前所见的同年级生里，刘雨弦只发现了她一个人是这样。 “啊，好看！”虽然对染发没有什麽概念，但是这是头一次让刘雨弦感到染成了深红颜色的头发很漂亮的人。 何嫣轻轻一笑：“我也这麽觉得，不过下次的话我还想再试试其他的颜色，不如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吧。” “好啊！” 刘雨弦没有想过染发，对於何嫣的提议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赞同了。说过之後她不禁又想，万一真要去染了会怎麽样，她还没做过这麽大胆的事情呢。可能染发对於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过对於一直羞怯胆小的刘雨弦来说简直能算是一场革命了。她有点儿害怕。但是看看何嫣的话……如果她真的邀请自己一起，自已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何……何嫣！” 听到刘雨弦叫自己，何嫣扭过头来。 “那个……你喜欢什麽？”刘雨弦拿出了最大的勇气开口问道。问过之後才发觉自己问的好像也太笼统了一点儿，这样让人家怎麽回答啊，连个范围也没有。想想是不是补充一下比较好，但是刘雨弦自己也不知道应该限定在哪个范围，万一自己限定的范围不是对方感兴趣的怎麽办呢？那样谈话的兴致也会跟著降下来吧。 兀自纠结的刘雨弦仿佛已经看到了何嫣不感兴趣的表情一般，淡淡的沮丧袭上心头之际，耳边传来了何嫣的声音。 “要说喜欢什麽……”何嫣纤长的手指托著下巴寻思道，“我挺喜欢大容量的移动硬盘。” “啊？”何嫣的回答几乎惊呆了刘雨弦，以致於让她忘掉了先前的沮丧，只是直愣愣地看著对方。 看到刘雨弦诚实的表情的一刹那，何嫣就大笑了起来，然後又补充道：“轻质，便携，经久，耐用，大容量的移动硬盘。” “哦。”刘雨弦只好这麽回答了，同时也被何嫣带的笑了起来。 “所以以後如果想送我礼物的话，不用费心思考，就可以直接送我移动硬盘了。”说完何嫣又大笑起来。 笑著笑著，刘雨弦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了。 ☆、第四章 “刘雨弦喜欢什麽呢，万一你送了我移动硬盘，我总要回礼的嘛，那一定要送个你也喜欢的东西才行吧。” 刘雨弦搞不清楚何嫣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不过那都不重要，她认真想了一下说：“我的话，还是喜欢书吧。” 何嫣轻轻一挑眉：“书啊，看起来就是个会喜欢书的人哦，你。” 刘雨弦想问，是从什麽地方看出来的呢？但是她又没问了，她怕何嫣觉得她是个刨根究底的人。她害怕别人觉得她麻烦，以前也有过对别人的话搞不清楚而继续询问的事，结果很直接的就被人家厌烦了，说她是个不会开玩笑而且没意思的人。看著愉快笑著的何嫣，刘雨弦觉得，只是两个人这样说著话也挺好的，不用非得在意话中原委。 说著说著，两个人又谈到了各自喜欢的电影，喜欢的书，喜欢的音乐，喜欢的演员，喜欢的各种。 刘雨弦发现，何嫣是那种有著鲜明立场和观点的人，对於她感兴趣的东西知道的非常详尽，几乎接近考据癖的程度了，而对於她不感兴趣的东西，则连了解也懒得去了解。相比较，刘雨弦则是兴趣泛泛的人，对不知道的事情似乎都有兴趣了解，但却没什麽特别执著的东西。她喜欢听何嫣说话，喜欢看她脸上俏皮的表情，喜欢她特别的表述方式，也喜欢她对事物灵敏的感知以及别具一格的看法。虽然认识只有短短一天的功夫，何嫣已经被她看做自己这麽多年来认识的最特别的人了。 高兴之余，刘雨弦想到，何嫣跟她冷冷的外表一点儿也不一样，实际上跟她说起话来才发现她不仅温柔而且风趣，像自己这麽无趣的人居然能跟她聊到一起，实在是太好了。一连几个小时的聊了下去，直到蔺媛媛和她妈妈，还有余珠回到了寝室，她们才各自洗漱休息。 回味著跟何嫣愉快的对话，当晚，刘雨弦很开心地睡去了。 ──────────────────── 大学生活就这麽仿佛在隐隐的兴奋和不安中不紧不慢地开始了。 开学一个星期後是大一新生正式开始军训的日子。 在那之前的这段时间，刘雨弦认识了大部分同系的新生，因为开了好几班会的缘故。因为认识了何嫣，并且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何嫣划分到了“朋友”这个圈子里──说是圈子，实际上圈子里的人只有何嫣一个而已，另外两个室友还有同班的其他女同学，虽然也算是朋友吧，但是，刘雨弦总不愿意把她们跟何嫣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刘雨弦对何嫣的关注自然比对别人要多。 她发现何嫣喜欢买很多牙膏同时用，比如她的漱口杯里同时放著三管不同的牙膏，每次用哪个是随机的，拿到哪个就用哪个。被室友问起来为什麽的时候，她只说“只放一管太寂寞了，三个可以互相作伴嘛”这种搞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话。 另外，何嫣非常爱干净，不夸张的说，如果再严重一点就到了洁癖的程度。她的桌子总是干干净净，衣物也放置的有条有序，连衣架都每天擦洗，座位上从来没有什麽污迹。因为这个，刘雨弦也注意起了自己的卫生问题，她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被何嫣嫌弃。但是接著刘雨弦就发现，这不是单纯的洁癖，因为相对於保持卫生，何嫣更不喜欢别人随便动她的东西。有一次余珠主动帮她擦了桌子，在一般人看来应该道谢的举动，何嫣虽然嘴上没说什麽，但是表情上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了对余珠“助人为乐”的厌恶。她宁愿让桌子上的灰就那麽积上两天，也不愿意谁擅自来帮她处理掉，就连对待她打算要扔掉的垃圾也是如此。 敏锐地察觉到何嫣这种特性的余珠，此後再也没有主动接近过她，但表面上还是好好的，好像很和谐地在相处著，余珠那“知心姐姐”的笑容已经成为了她战胜别人不友好情绪的杀手！。刘雨弦在心里很佩服余珠能做到如此大度，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是非常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没有亲近感，总觉得隔著一层什麽似的，让自己也变的假假的。 她还发现，与花俏的蔺媛媛和温和的余珠相比，何嫣的桌子上从来不放什麽装饰品。她总是把琐碎的小东西放在盒子里，又把小盒子放在大盒子里，桌面上尽量保持最大限度的简洁。所以她每次打扫起来都很方便，不用一一去擦拭每一件小物件──像她那麽爱干净的人，如果桌子上有装饰品，是不可能做到像蔺媛媛那样只擦桌子的空白地方，小物件随便掸一掸就糊弄过去了的吧；她必定会一件一件仔细擦拭干净了才行，一定是这样的。刘雨弦在心里想。 但是看著何嫣那简洁到几乎没有生活气息的书桌，她总觉得有点儿违和感，仿佛那个人是为了方便随时离开才把什麽都事先整理好一般。有一次蔺媛媛送给寝室里每个人一件装饰品做礼物时，何嫣就直接拒绝了。从没想过送礼物也会被拒绝的蔺媛媛好像受伤一样问她为什麽，何嫣回答说，太麻烦，没有地方放。於是蔺媛媛就赌气似的把东西摆到了何嫣的桌子上，说，就这样放。没好意思把东西还给蔺媛媛，何嫣每天一看到那个装饰品就露出难受的表情。最後还是蔺媛媛先受不了，一把将礼物抓了过去，叫道：“不喜欢就还给我，这麽可爱的东西谁非要送给你啊！”何嫣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个人现在基本上都知道了彼此的特性，没有打算怎样亲密相处的话还是可以很和睦地过下去的。何嫣虽然有些地方让人感觉奇怪，不过总体来说，与人相处还是没问题的，从不斤斤计较，也不容易被别人的话左右心情，甚至在蔺媛媛抱怨或者大吼的时候也能平心静气的对待，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跟人寒暄。能够过得这样轻松而且自我的何嫣，是刘雨弦羡慕的对象。 刘雨弦不善言辞，不懂得见机行事，胆怯的毛病怎麽都改不了，对人际交往感到相当吃力，只有在跟何嫣说话的时候才会放松，表达出真实的自我。虽然巴不得每天都跟何嫣一起谈天谈地，就算不说话只呆在一起也好，但是看得出来，比起跟同伴在一起，何嫣好像更愿意独处。为了不被她厌烦，刘雨弦只好适度的跟何嫣保持距离。 ☆、第五章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外发现，周未来居然跟自己是同一个系的。 那天开过主题为“军训相关事宜”的班会後，周未来主动过来跟自己打了招呼，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没有什麽说话的兴致，对方随便聊了两句就走开了。刘雨弦不禁感叹，以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被录取到了同一个系，而一直想要跟周未来在一起甚至是连志愿书都完全拷贝过去的江小青竟然被录取到了另外一个系…… 想起被江小青质疑的时候，刘雨弦甚至想到愿意跟江小青交换院系──不过她当时可没有考虑到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但是现在的话，她就不能如此坦率了，因为同一个系的还有何嫣。跟不跟周未来在一个系，说实话她压根不在乎，对於周未来，她连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级的老乡的亲切感都没有，她只在乎跟不跟何嫣在一个系。 ────────────────────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开始了。 一直被人说身体太瘦弱的刘雨弦希望趁著军训这个契机好好锻炼一下自己，而且她也很期待能跟何嫣一起度过军训的时光。想到每天晚上大家围坐一团，烧著篝火唱著歌，随意的说话聊天，她就感到无比向往。这样下来的话，应该会更了解何嫣了吧，如果自己也能被她当做好朋友那样对待就太好了。 现实就是，刘雨弦犯了两个打错。 第一，并没有出现她臆想中的围著篝火唱著歌──唱歌是有，但是气氛一点儿也不可爱；至於篝火，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第二，也是造成她失望的最主要原因，何嫣居然没有参加军训。没有何嫣，军训何来可爱呢？何来难忘呢？简直就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啊！ 想不明白，何嫣为什麽没来呢？辅导员不是说军训是每个人都必须参加的吗，还要算到综合素质分里去的，何嫣到底是什麽原因没有来呢？ 被疑虑缠绕的刘雨弦压根没有心思去体会什麽军训的成长和快乐，也忘掉了自己的“趁著军训这个契机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打算。在这样的状态下，她的步伐不停出错，还连累整队的人跟著一起反复练习，不知道收获了多少白眼。心里实在难受极了，但是也没办法。 难道说是生病了？ 这个想法闪过了刘雨弦的大脑。 什麽样的病不能参加军训呢？但是头一天还好好的啊…… 刘雨弦记得昨天中午还跟何嫣一起在食堂吃饭，何嫣还笑刘雨弦吃饭时候的动作像个小兔子，说著还把盘子里的蒸胡萝卜夹给她一根，说让小兔子吃胡萝卜才能满足别人期待的心情什麽的。那时候的她一点儿生病的迹象也没有啊……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麽事？ 不好的预感略过刘雨弦的心头。她慌忙甩了甩头，仿佛想把那些不好的想法给甩出去。 不行，不能往坏处想。 哦，说不定是家里有什麽人结婚啦！ 什麽人呢？ 刘雨弦没有问过何嫣家里都有什麽人，也没听她主动说起过。但是她决定还是相信是何嫣的哥哥或者姐姐结婚了比较好。想到这里刘雨弦才有了一丝丝的安心，可失望的情绪还是挥之不去。 或许明天就来了吧。一直到当天军训结束都没有看见何嫣影子的刘雨弦这麽想著。 第二天也没有来。 其实先前刘雨弦就有预感了。没有什麽根据，就是预感。凭著她从小到大的经验，一般她所期待的事情多半都不会成功，而她讨厌的事情却总是像约好了一般时不时就成真了。 虽然有预感，但是，失望的情绪仍然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说是失望透顶也不为过。更糟糕的是，军训下午场开始还没半小时，她就晕倒了。听到教官说“身体也太弱了吧”，还听到身边的同学说“哦，终於有了第一个倒下的，其他的同学再接再厉哦”，惭愧的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喂，刘雨弦的钦慕者们，该你们表现的时候到啦，谁一口气把晕倒的睡美人抱到校医院去谁就是她命中的白马王子啦！别说人家没给你机会哦──”因为蔺媛媛的一句话，大家轰然大笑起来。手脚发软，眼睛发黑，背上冒冷汗的刘雨弦还没有完全失去听力，听到这种调笑气的她浑身直哆嗦，但是她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靠在校医院的躺椅上输液的刘雨弦像被抽去了脊柱的皮一般瘫软下来。辅导员和送她过来的两个男同学，以及陪同前来的余珠，安慰了她两句，说输完液休息一下，不用参加今天的军训後就离开了。 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 刘雨弦半闭著的眼睛悄悄淌出了泪水。感觉到脸上痒痒麻麻的刘雨弦慌忙用手拭去了不受控制的泪水，她怕被人看到了说她娇气。实际上那并不是她自己想流泪，而是好像有水一样的东西自己从她的眼睛里淌了出来。这种样子真难看啊。她狠狠把脸上的泪迹抹干，结果抹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又想起了蔺媛媛看似玩笑的话。真是人叫人不省心的人。 说实话，她不喜欢蔺媛媛，但是也不至於讨厌。她知道蔺媛媛没有多坏的心眼，她只是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有时候有点儿轻浮而已。 军训第一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刘雨弦忍不住问了余珠和蔺媛媛知不知道何嫣为什麽没来参加军训。虽然她在心里也想著她们俩未必知道，但是问一下保险一点，说不定还真知道呢。尤其是余珠，她身为寝室长，就算出於程序，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结果正如她料想的一样，她们果然不知道。余珠只说，好像何嫣是跟辅导员请了假，应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吧。 因为家里的事情吗？但是请假的话，为什麽没有跟自己说呢？果然还是没有被她当做朋友吗？只是自己这方面把何嫣当做朋友而已……说不受打击那是假的，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可能是事出突然，所以何嫣才没有时间告诉她，况且如果真是家里的事情，那也就属於私事了，何嫣不是喜欢跟别人谈论私事的人。自己失望是一回事，但是她也真心希望何嫣不要有什麽事才好。 ☆、第六章 在得知了何嫣请过假，而余珠和蔺媛媛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後，刘雨弦就没有多说什麽了，洗漱之後就躺到了床上，因为天气太热，她把小电扇放到床头兀自吹著。 “喂，刘雨弦，有男朋友吗？”已经洗漱完毕，但是还坐在书桌前敷面膜的蔺媛媛突然问。 刘雨弦不大想回答她，心想，这事没有必要跟你说吧。但最後还是老实地说了没有。 “没有啊。”蔺媛媛意味深长地说道。接著又问：“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刘雨弦简直不知道该怎麽去回答，只好暧昧地沈默著，心里想，跟她说话真难受。 “有什麽条件吗，如果谈恋爱的话？”蔺媛媛又问，一点儿都不管刘雨弦是不是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只管自顾自地说著。 “条件？”刘雨弦下意识地重复道。 她不知道有什麽条件，也不知道谈恋爱是要先想好条件的。以前在初中和高中也有男同学跟她告白过，不过当时的她一方面因为自己没那个意思，另一方面受到老师和家长不能早恋的教育观影响，所以没有谈过恋爱。事到如今突然说起什麽谈恋爱什麽条件，她根本没有实感。 “说说你喜欢哪种类型嘛，我来给你对号入座，看看人家是不是适合。”蔺媛媛显然话里有话。 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这种话题真的叫刘雨弦感到不舒服，於是她只好说：“不用了，说得好像相亲一样。” “你相过亲？”蔺媛媛突然问。 “哪有。”刘雨弦只好这麽回答。 “那你说好像相亲一样？”蔺媛媛继续追问。 “……也没有啊，只是觉得你说话好像做媒的嘛。”刘雨弦感到吃力极了，真想就这麽睡著不再理她。想著既然这麽麻烦，不如当时就说自己有男朋友好了。但是如果是蔺媛媛的话，一旦听说自己有男朋友，一定又会追问是什麽样的人之类的问题，没完没了。 真叫人头疼。刘雨弦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可是好心哪，有人跟我打听你来著，好像是对你有意思，不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所以答应对方要问问你的择偶标准，然後帮他看看能不能对得上，要是行的话就可以谈恋爱啦，要是不行，那就干脆叫人家死心，不要在你这边浪费时间了。” 蔺媛媛貌似深明大义的口气让刘雨弦气不打一处来。我谈不谈恋爱关你什麽事呢？人家有没有意思那也是人家的事，你在中间多什麽事啊！现在突然来问我择偶标准，你凭什麽判断对方适不适合？你凭什麽决定我该不该跟人家谈恋爱？ 刘雨弦烦躁地翻了个身，侧过脸对著墙壁，不想再跟蔺媛媛说话。她能做的最大的反抗就是不回答问题，要她用话把人家顶回去，她还是做不到。 可惜，刘雨弦侧过身去表示反抗的动作蔺媛媛并没有看见，她还坐在桌子下拾掇她的脸蛋。於是自然而然又听见她开说了。 “我说你啊，现在军训期间正好是认识帅哥的机会，早点结束自己的单身状态，不要祸害人家纯情少男的感情啊。”蔺媛媛怪腔怪调地说道。 “托你打听的人是邓达平吗？”余珠突然问。 “哎？你怎麽知道？”被翻开牌底的蔺媛媛显然很不满，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有的信息居然别人也知道，玩弄人的优越感瞬间暴跌。 “没什麽，只是他也向我打听了，问刘雨弦有没有男朋友什麽的，还有其他几个男同学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呢。”余珠边擦著湿头发边坐到了椅子上。 “他们这些人，还真是……”蔺媛媛气结，干脆不说了。 “多方面收集信息嘛，这也没什麽啦。而且，本来我们雨弦就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系里系外很多人都对我们雨弦虎视眈眈，他不先出手恐怕被人抢占了先机，到时候後悔就晚了。对不对，雨弦？”余珠满含笑意地问道。 “哪……哪有。”刘雨弦低声说。她不喜欢被人这样谈论，也不习惯被人夸赞，尤其是不知道真心假意的夸赞。 刘雨弦从高二开始就一直留著肩膀以下位置的中长直发，黑黑的头发曾经被很多人羡慕。她身材纤细，面容柔和，五官也是那种浅浅的，淡淡的，如同夏天娟秀的小溪，是个云淡风轻的女孩儿。不经意间透露出怯怯的神情，对谁都是充满善意的微笑，余珠说她是男生最喜欢的女生类型。 刘雨弦从来对自己外貌没有什麽自信，也不认为自己是个美丽的人，那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麽朋友，尤其是同性朋友更是少之又少。明明是温柔体贴羞怯胆小的性格，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朋友缘，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同性排斥著。对於这一点，刘雨弦也隐约感觉到了，为了改善这一状况，她几乎已经到了过度体谅对方以致於常常忽略自己真实意愿的地步，但跟自己的努力相反，成效甚微──与其说成效甚微倒不如说是适得其反更加贴切，不被同性欢迎的事实反倒演变的更加鲜明了。被男同学不断的告白更使得她的同性朋友缘几乎到了堪比荒原的地步。所以她既怕跟男同学相处，也怕跟女同学相处，期望得到朋友的理解，同时又没有一个真正能接纳她的朋友。 本来想通过上大学改变自己周围的环境来重新塑造自己，结果现在又出现了这种事。蔺媛媛那种口气是她曾经多少次从女同学那里体会过的相类似的语气和态度，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紧缩，好像自己的努力就要失败的感觉…… 医生过来给她换吊水了，并摇了摇闭著眼但并没有睡著的刘雨弦：“喂，自己看著点儿啊同学，等这瓶水输完就可以回去了。” 看著重新换上的满满的葡萄糖液，刘雨弦的心情也像那一滴滴透明的输液一般坠落下去。 ☆、第七章 完全对军训没有任何期待的度过了将近两周的时间，每个人都晒得黑溜溜的。尽管蔺媛媛每天早上出门和中午午休之後都要在裸露的皮肤涂上厚厚的一层防晒霜，还是阻挡不了皮肤变黑的趋势。 军训的倒数第三天，早上在操场上集合的时候，方阵队伍突然一阵骚动，大家的窃窃私语渐渐转变成了交头接耳，尤其是男生，一个个兴奋异常。本来还不怎麽注意的刘雨弦终於在报数的时候发现女生队伍里增加了一个人，一听到那声音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那是何嫣的声音。因为170cm的个子差不多是女生里最高的了，所以何嫣被安排在了最末位。 一想到何嫣回来了，刘雨弦的脑门就是一阵发热，心跳也随之加速，她只好不停地通过深呼吸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偷眼朝何嫣看去，虽然穿著肥胖的军训服，她依然那麽出众。何嫣的身材堪称完美，关键是比例非常好，长长的胳膊，长长的腿，虽然骨感十足，但是该有肉的地方都好好地展示著美好的曲线。跟刘雨弦云淡风轻的五官不同，何嫣的五官比较深刻，眼睛虽然不大，但是下嵌的眼窝很有立体感，黑黑的眼珠，黑黑的睫毛，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麽。基本上总是紧闭的嘴唇是接近於肤色的那种淡淡的粉色，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儿贫血，但是面色看起来也没有显得不健康。细挺的鼻梁总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如果不笑的话，整张脸就会给人强烈而冷峻的印象，如同冬天结冰的河流。但是刘雨弦知道，她笑起来就像个天使，她说起话来也是意外地温柔。 这种个性十足的美女必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连刘雨弦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就算在女生看来，何嫣也绝对是出众的。跟何嫣第一天认识的时候，还听到何嫣说自己很美丽，刘雨弦简直羞愧极了──她不想把自己编排进美女的行列，她怕别人说她没有自知之明。就这麽默默的挺好啊，不需要别人称赞我的外貌。她心里想。 本来还想著看何嫣的时候会不会被她发现，结果何嫣压根哪里也没有看，面无表情地跟著队伍站军姿，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信息。刘雨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心里有点儿难受。一心牵挂的朋友对自己毫不在意，这让她觉得很受伤。可是谁叫那是何嫣呢，她就这样啊。刘雨弦安慰自己道。 好不容易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刘雨弦恨不得跑到何嫣身旁跟她说说话，不论说什麽都好，她就想跟她说话。但是看何嫣一点儿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是一个人溜到了操场边的树下去躲太阳。刘雨弦感觉何嫣浑身散发出“不要靠近我，更不要跟我说话”的气息，结果也不敢冒然跟过去。她就是这麽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的人，连靠近一下都要担心。刘雨弦想。 远远地看著何嫣的身影，刘雨弦的情绪一下子跌进了谷底。让人不甘心的是，就算自己不过去跟何嫣说话，也有别人跟过去。 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她不想跟别人说话吗？刘雨弦真想对著不看情况跟过去的家夥大声喊出来。但是她没有，她只能心里想一想罢了。 不一会儿，过去跟何嫣搭话的男同学退了回来，刘雨弦听到有人问“怎麽样，问她为什麽今天才来了吗？”回答是“没怎麽样，她就说‘有事’”。“没别的了？”又问。“没啦，就说了这两个字。”“嘁──”一阵嘘声。 本来刘雨弦还想等军训结束的时候约何嫣一起去食堂吃饭的，结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队伍已经解散了，何嫣也不知去向。 大家都急著回去冲澡，然後打扫干净了三五成群的去吃饭逛街，挥霍大一新生的新奇和热情吧。想著现在寝室的淋浴一时半会儿也空不出来，刘雨弦就先去食堂吃饭了。慢吞吞的吃著尝不出味道的饭菜，刘雨弦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麽。 吃完後呆坐了一阵子，看著微明的天空渐渐变黑，估计室友差不多已经出去了，刘雨弦这才站起身，一步一挨地走上六楼去。 心里想著不知道何嫣会不会在寝室呢，她一般喜欢一个人在不知道的什麽地方做著不知道什麽的事情，结果寝室果然空荡荡的，大家都不在。 一身汗水黏黏的真难受，刘雨弦机械地拿起澡巾和睡衣进去冲澡。差不多二十分锺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穿堂风吹过。 自己这麽大意，居然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吗？这麽想著，刘雨弦把寝室门关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门开著，何嫣背对著寝室，趴在阳台上看风景。 刘雨弦脑袋一阵发热，仿佛听见了“砰砰砰”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轻轻慢慢的走去阳台，站在门边，犹豫著是不是该走近何嫣身边，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但是那个背影怎麽看都不像想跟人亲近的样子。再这麽默默无言地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在这边杵著的时间越长就会越让人感觉奇怪。 不过……什麽味道？ 刘雨弦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何嫣回过了头。 烟味……烟……抽烟？！ 微微冒著青色的气体，何嫣手里夹著燃著只剩下半根的烟，刘雨弦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呆在原地。 ……抽烟？何嫣……居然抽烟？！ “要喝吗？”没有注意到刘雨弦被惊呆的表情，何嫣若无其事递过手里的易拉罐。 “……啊，不……不用了，谢……”半响才回过神来的刘雨弦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当看到何嫣手里拿著的不是普通的饮料罐，而是一罐啤酒的时候，她的底线彻底被掀翻了。 “啤酒？！”她叫了出来。 何嫣很平常地点点头：“对啊，要喝吗？” 喂，什麽要喝不要喝啊，压根不是这个问题啊！抽烟……喝酒……一般女生不会这样的吧？！ ☆、第八章 判断力全面沦陷的刘雨弦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老老实实表现出不能接受的吃惊模样，唯恐被何嫣讨厌，但是要她装作对女生抽烟喝酒的行为司空见惯的样子她是绝对办不到的，那违背了她十八年来的日常行为规范和基本常识。 可是，她不想因为这个就跟何嫣产生分歧，更不想因为自己表现出反感和不能接受的样子而被何嫣讨厌。在刘雨弦思想斗争决出胜负之前，她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她低著头默默走到了何嫣的身边，站在阳台护栏边看向外面那个喧闹的校园。 何嫣喝了一口啤酒，仍旧靠在护栏边没有说话，空空的眼睛望向不知道的什麽地方。刘雨弦注意到阳台地上放了两个空的易拉罐，跟何嫣手里的啤酒罐是一样的。难道说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三罐了？这麽想著，刘雨弦偷偷看向何嫣的侧脸。那是一张毫无醉意的冷淡的脸，在夜的光线里，那张侧脸的轮廓令人心惊的美丽。 刘雨弦低下了头。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 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意外地闻到了何嫣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草香。 刘雨弦一向讨厌烟味，尤其对不分场合吸烟的人嗤之以鼻，呛人的烟味总是令她焦躁不安。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喜欢吸烟的人是怎麽回事，她曾经想，如果将来交男朋友的话，一定不要吸烟的男人。 但是何嫣的烟味却没有刺鼻的感觉，是头一次让刘雨弦意识到“烟草香”这种东西的存在。从何嫣指间飘上来的烟，有种何嫣的气息；夹著烟的纤长的手指，有种魅惑的感觉；飘散著淡淡烟草香的何嫣，有种让人心悸的吸引力…… 等等！ 好像有什麽不对劲，自己对烟的感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麽…… 刘雨弦又偷眼看了眼何嫣，正好碰见何嫣捻熄燃尽的烟，侧身转向刘雨弦的方向，将烟蒂扔进阳台角落的垃圾桶里。 刘雨弦慌忙低下了头，脸上通红一片。 何嫣看了看身边的刘雨弦，似乎认为她也跟自己一样宁愿静静地呆著不说话，於是保持著先前的姿态，仰著头把罐里仅剩几口的啤酒喝光，随手仍在阳台地上的那两个空罐旁边。 保持著同一个姿势站立了这麽久，刘雨弦觉得自己的背、腿、胳膊，一个部件接著一个部件发酸了。想想看，何嫣应该比自己站得更久吧，难道她不会累吗？但是，她是很放松的站著，吹风，看景色，还有喝酒，抽烟……自己是因为紧张，所以四肢越来越酸吧。 突然意识到手里还拿著澡巾，那是刚洗过澡之後用来擦头发的。刘雨弦真想把澡巾送进去挂起来，这样抓在手里怎麽看都很奇怪啊。但是，已经站了这麽久，两个人又都没说话，万一突然离开放下澡巾再来的话不是太不自然了吗？先开始没发现还好，自从发现手里抓著澡巾一声不吭站在何嫣旁边什麽事也不做之後，刘雨弦愈发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了。 怎麽办？好难受。 越是焦急，越是不知道怎麽办好；越是想不到办法，身体就越发酸疼了。 忽地，何嫣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对方要说话的刘雨弦一紧张，嘴巴出其不意地发出了“呃”一声。 “嗯？”何嫣偏著头看了过来。 “啊……那个，喜……喜欢喝啤酒吗？”什麽情况啊！明明没有什麽话要说，但是也只好这麽说了，与其让对方觉得自己奇怪，倒不如装作什麽也没有的样子像平常一样说话。 “也没有特别喜欢。”得到了这样一句不疼不痒的回答。 没有特别喜欢……那样也可以一口气喝三罐？刘雨弦条件反射地朝地面看去。发现了她是在看地上的空啤酒罐，何嫣的眼神也扫了过去。两个人视线相遇後，何嫣耸了耸肩。 “那，烟呢？也不是特别喜欢抽烟吗？”刘雨弦试探地问道。 “对啊。”看了刘雨弦一眼，何嫣语气平平地答道。然後又加了句：“怎麽了？” “啊，没有。就是……总觉得，抽烟，喝酒，是男生才会做的事……”刘雨弦理不直气不壮地轻声说道。 “我像男生？” 不知道何嫣是什麽情绪，刘雨弦慌忙摆手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怎麽可能像男生！美丽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动听的声音，哪一点也不像男生啊！刘雨弦在心里叫道。 为了摆脱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刘雨弦快马加鞭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啊，军训为什麽没来呢？”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正当刘雨弦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没有听见自己的问题而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何嫣终於开口了。 “有点事。”她答道。 “哦，这样啊。”刘雨弦没有实感地点了点头，“那……” 後面的话没问出来，因为她惊讶地发现何嫣瞪了她一眼，继续问下去的勇气被对方瞪得无影无踪。她突然惊觉，或许何嫣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问下去才瞪她的。 被何嫣瞪了……她讨厌自己了吗？因为太多事了吗？ 刘雨弦沮丧极了，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开始语无伦次地找起了其他的话题，企图掩盖掉让何嫣讨厌的话题。 “啊，军训很累呢，每天都被晒得晕头转向……”刘雨弦强笑道。 “是吗？”完全不感兴趣的口气。 “军训的教官……据说明年还要带我们下一届的新生呢！”努力营造气氛中。 “谁知道。”平平的调子。 “因为今年学生们反应都是男教官，明年说不定会安排一些女教官！”刘雨弦故作激动的口气。 “或许吧。”绝对的漠不关心。 “好像最後两天会安排我们军训检阅……”没话找话的刘雨弦快要到极限了。 “不清楚。”丝毫没有兴致的语气。 “那个……啊，从下个星期开始……” “我去洗澡了。”没有听完刘雨弦绞尽脑汁的话题，何嫣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打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踏踏踏”走去卫生间，“吭”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九章 完全不耐烦的口气，不想理人，不，是不想理自己。既吸烟又喝酒的何嫣看起来很恐怖，而且连说话也跟刘雨弦印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样，丝毫看不出温柔的痕迹，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但是……那是同一个人，虽然不温柔。 为什麽会这样？ 刘雨弦想不到把责任推给看似喜怒无常的对方，她的内心深处排斥把何嫣往不好的地方想。仔细想想，她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暂，她印象里全是何嫣温柔可爱的一面，她没有想到还有其他的可能。只是一心想跟她接近，一心想知道她的事情，一心希望早点见到她，一心想跟她说话……一看到她，自己的心情就跟长了翅膀一样愉快，还以为两个人能一如军训前一样谈天谈地，结果…… 好像真的只有自己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被讨厌了吗？ 是被讨厌了吧，因为一向如此。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自己总是像“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种公理一般，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讨厌。自己是个容易被厌烦的体质吗？自己具有让人厌恶的气质吗？虽然知道，但是，为什麽这次那麽强烈的不希望这条公理成立？哪怕只有那麽一点点，她希望自己能有一次好运气。不知道为什麽，那个人，是她唯一不想让对方讨厌自己的人…… 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阳台上的刘雨弦忘记了去放澡巾，心脏仿佛被沈到了海底深处。 眼泪悄悄地涌了上来。很快装满了眼眶，溢了出来。 刘雨弦慌忙用澡巾压住了嘴角，眼泪被有著淡淡的香皂香味的澡巾吸了进去。 ──────────────────── 最後两天的军训哧溜一下从时间的夹缝中钻了过去，让人一点儿实感也没有，除了晒的黑！的肌肤，好像其他什麽也没有留下。 对刘雨弦来说毫无怀念意味的军训似乎留有那麽一丝的遗憾，但毕竟还是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新学期正式开始。除了按照学分网上选课这种重中之重的份内事，空余时间基本上都被通知到这样那样的地方领取各种课程的资料，以及各种填表格、开会占据的相当圆满了。 第一天上午安排的课程是公共课，寝室里四个女生都一样。 一般来说公共课和必修课大家修的课程都一样，只不过在讲课老师和课程时间的安排上有所不同。而选修课主要就根据自己的选择了，课程、指导老师以及上课时间都不尽相同。总之，在划定的框框里随便你怎麽转悠，总学分能够修满就行。 大家都是後两节课，本来早上可以不用那麽著急的，但是因为是大学生涯中的第一堂课，并且还有刚分发下来的表格需要填写，所以四个女生起的都很早。尤其是蔺媛媛，比其他人提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起床了，不过她花在修饰脸蛋上的时间比其他三个人加起来的还要多出二倍，於是出现了刘雨弦、何嫣、余珠都收拾好了，她仍在镜子前流连的现象。 终於捯饬好了细致的妆容，蔺媛媛这才把要填的表格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桌上。 “早点拿出的话我们已经填好了，非要我们陪著你一起化妆才开心吗？”余珠看著蔺媛媛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哎哟，你也不先感谢我，昨晚上要不是我最後回来正好从寝室楼下碰见了生活委员，表格还不照样要今天早上再去拿来的吗──说不定到现在还没有影子呢！”蔺媛媛撒娇地撅著嘴，“而且，人家没有化妆哦，只不过是爱惜脸蛋──不爱惜脸蛋的女人可不是好女人，我可不喜欢你帮我宣传化妆的事情，人家是天生丽质好不好。” 余珠无奈地笑笑，摇著头，把蔺媛媛桌上那叠乱糟糟的表格按照填写的顺序整理了一下。 这个时候刘雨弦也靠了过去。她一向不擅长应付突发事件，就连填表格也是一样，最好有时间给她慢慢看清楚，想清楚，然後才落笔，否则十有八九会出错。就是知道自己的这种特性她才更加著急，早就想让蔺媛媛把表格拿出来了，但是已经知道了蔺媛媛那个人就是别人越催她她越不配合，催急了她还有可能发脾气，所以又不想去招惹她。就这麽等啊等的，终於挨了过来。 “是什麽表格？要填很多吗？”刘雨弦站在余珠身边轻声问道，视线透过余珠的肩膀望了过去，看著她不紧不慢地将这张表格放下面，那张又抽上来放上面。 “嗯，我还没有整理好，这个顺序有点儿乱……不过要填的表格好像只有一张，但是其他资料倒不少，这里一个空那里一个空的都要填上……” 余珠说著稍微举起一张，知道是要递给自己看的刘雨弦连忙伸手过去接，紧接著就听见“啪-哗──”一声──因为三个人都站在蔺媛媛的书桌前，空隙有点儿小，结果刘雨弦不小碰倒了桌子边的水杯，於是…… 就算余珠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也只会让杯子倾倒的更加厉害，几乎泼湿了蔺媛媛的半张桌子。好在没有弄湿她的什麽私人物品，不过那叠乱糟糟的表格是难逃被淹湿的厄运了。 “啊──怎……怎麽办……”刘雨弦手忙脚乱就开始收拾东西，把即将被水淋湿的东西挪开了。 余珠抓起桌上的资料，然後也想不到怎麽办，只好悬空抻了抻，企图把水甩掉，不过当她意识到这是徒劳无益的时候就住手了。 “哇──你……你们这是在干吗啦？！”蔺媛媛跳了起来，夸张地把桌上的东西乱掀一气，结果很多原先没有沾水的物品也被桌上残留的水渍浸染了，气的她脸都青了。 “瞧瞧你干的好事！我……我这怎麽办啊！” 被蔺媛媛大声责备的刘雨弦慌忙道歉，一边不住地说著对不起，一边奔去自己桌边拿过毛巾给她擦桌子。 “啊──我的发卡！”蔺媛媛一把抓起被浸湿了一角的精美布纹发卡，满脸嫌恶地瞪著刘雨弦叫道：“你──你看看啊，被你搞成这样，你知道我这个发卡有多贵吗？这可是我好朋友送我的礼物啊！” ☆、第十章 明明是蔺媛媛自己刚才乱掀桌子才造成的後果，现在居然来怪罪别人……刘雨弦很无语，但她也不能好像推卸责任一样的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於是只好一脸歉疚地低著头，一再重复著道歉的话。 蔺媛媛怒火难消，接下来就上演了一个个拿起桌上的物品来展示损失，并且毫不吝啬地吐露著谴责刘雨弦的句子。 终於等她歇下来一会儿的空挡，余珠提起手腕看著她们，轻轻抖了抖手中稍显厚重的软塌塌的资料道：“这个……” “啊，还有资料！”蔺媛媛再度爆发：“这个怎麽办啊，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马上上课就要交上去……”说罢又瞪向刘雨弦。 “对……对不起……”刘雨弦的头低的更厉害了，她也不知道怎麽办，她本来就不擅长应付这种突发事件啊。 “我拜托你能不能说点儿别的啊，光是一直道歉有什麽用啊？早知道就小心一点好啦，那麽心急火燎的干吗啦，又不是不给你！这叠文件又不轻，我辛辛苦苦从楼下抱上来还不是要分给大家的吗？是你的东西早晚都是你的啊，你抢什麽抢呢！现在还只是个填个资料就这麽心急，那要是以後评优什麽的你还不得把寝室烧掉啊！不要一直只会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不好，男生看到了都以为你很柔弱呢，光是想著赢得别人的欢迎有什麽用，一点儿也不考虑别人！你看看，就因为你一个人的错，结果搞得大家都没法填表──这麽重要的东西啊！你是军训晕倒的後遗症还没好吗？真受不了，刚开学就搞杂事情，把我的桌子搞得一塌糊涂，还把我的东西都损坏了，这些我都不说了……” “咚”地一声，椅子撞到柜门的声音惊的像语言发射机一般的蔺媛媛把嘴里的後半截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一脸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是何嫣。 “吵什麽吵，烦死了，还让不让人耳朵清静了！”何嫣伸手把余珠手里湿湿的粘在一起的文件夺过来往地上一扔，“有什麽大不了的，又不会死人。” “……是……是没什麽大不了的，但是会影响大家的事情，你倒是有办法解决吗？看你说的轻松……”被吓到的蔺媛媛一时失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反击道。 “吵来吵去就能解决了吧？”何嫣白了蔺媛媛一眼，将拖鞋踢到位子下，套上凉鞋，甩门而去。 “……什麽嘛！”看著在何嫣身後关上的房门愣了一刻，蔺媛媛终於回过神，忿忿吐出一句话。 偷眼瞅见站在被何嫣扔掉的资料面前又开始抱怨的蔺媛媛和满脸无奈一语不发的余珠，刘雨弦不知道该怎麽办好，就那麽看著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心里焦急万分。尤其在听到蔺媛媛开始抱怨何嫣之後，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自从前两天被何嫣瞪了之後，刘雨弦一直对她怕怕的，不敢轻易去找她讲话，生怕遭到对方厌弃。心情也就这麽低落著，始终也没有发生什麽能让自己雀跃起来的事情。而且说实话，如果不能跟何嫣重归於好，就算真的发生了什麽好事，她的喜悦度也会减半。 现在倒好，何嫣是没有瞪她了，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在为她说话，但结果却使得何嫣和自己一起被责怨。她最不想的就是连累何嫣，自己被人喋喋不休的指责不要紧，但是如果是何嫣的话，光是想想就让她难以忍受，更何况还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听著──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事！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子高点儿吗？连军训都没来参加的人有什麽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啊！”蔺媛媛不仅因为被何嫣吼了心里不服，更因为跟何嫣面对面的时候无法像对待刘雨弦那样气势逼人而气愤难当，她显然不敢随便去惹看起来不那麽好惹的何嫣。 “哎哟，不要生气啦，她那个人就那样啊，平时也还不错啦，美女都是有脾气的嘛，就像你也是啊。”余珠调动了高超的话术安慰著蔺媛媛，脸上还带著似有深意的笑容。 “什麽啊……”蔺媛媛扭捏了一下，显然是对余珠的那句“美女都是有脾气的，就像你也是啊”产生了共鸣，不过还是无法对气势更胜一筹的何嫣释怀，拉著余珠的胳膊道：“而且啊，对我就不说了，但是她那个态度，连作为寝室长的余珠姐都没说什麽，她凭什麽这麽嚣张啊！就会耍嘴皮子，有本事解决问题来给我看看啊！” 本来还满脸笑意的余珠，在听到嗲声嗲气的蔺媛媛嘴里冒出“余珠姐”这个称呼的一瞬间，脸上掠过了无法掩饰的厌恶表情。刘雨弦早在开学来的第二天就注意到了，虽然年龄是同寝室四个女生中最长的，但是余珠很讨厌被当做姐姐来称呼，更讨厌被当做姐姐来对待。简单来说，她似乎很反感理所应当的去照顾人和被年幼的同性撒娇。 当时大家都在填表──又是填表！蔺媛媛很热心地跑去看别人填写的个人信息栏的内容，在发现余珠是四个人中最大的时候就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吃惊的语气大声宣布了出来，并当下自作主张的决定以後大家都管余珠叫大姐。结果被余珠一口否决，“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就这麽叫名字不是挺好吗？”这样委婉的表示了。但是蔺媛媛还是亲昵地坚持这麽叫，余珠只好半开玩笑地说出“大姐这种称呼叫起来一点也不好听嘛”这种话来推辞。在军训的第二天，蔺媛媛就不顾余珠反对地在新生聚会上宣布了“余珠是大姐”的事实，并第一次运用了“余珠姐”这个称呼，气的余珠半响没缓过劲来。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蔺媛媛不提什麽姐不姐的，余珠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但是蔺媛媛有著爱发嗲爱撒娇的习惯，一发嗲一撒娇就必定会拉著余珠胳膊甜甜的管她叫“余珠姐”，那个时候余珠多半会直接无视她，不做任何反应。 ☆、第十一章 果然今天也是这样，先前还说得好好的，其乐融融，结果蔺媛媛的“余珠姐”一冒出来，余珠立马冷下了脸，蔺媛媛却丝毫没有察觉。 要搁平时，刘雨弦八成已经在心里暗暗感慨唏嘘了，但是这次，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那点小怪异小情绪。 “对不起，是我不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一直数落何嫣的蔺媛媛和搞不清想法的余珠想起寝室里还有第三个人，於是两人回同时过头朝一直站在那里的刘雨弦看了过来。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水，弄湿了资料……还有你的东西……”无法容忍蔺媛媛对何嫣刻意的扭曲和叠加在她身上的有失公道的言语，刘雨弦终於强忍著怒气，以难得的清晰语调开口了，“关於资料，我会去找……找生活委员再要一份……不是，再要四份……” “什麽时候去要？他凭什麽给你？而且你怎麽知道一定会有？”蔺媛媛的语气咄咄逼人：“就算真的要来了，我们也还是要花费时间去填的吧，你以为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你以为时间可以为了你一个人停顿下来吗？你以为我们都要配合你……” “哢──” 门卡插进门锁里开门的声音。 “啪”一声，一叠资料放在了余珠的座位上。 “四份，正好的。”坐到了自己位子上的何嫣说。 “啊……哦！从哪里搞到的？”余珠满面笑容回到自己的位子，把看起来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分给了四个人，“快点儿填好吧，待会儿还要交上去呢。” “对面寝室也有资料，楼下超市有复印机。”何嫣接过余珠递过来的资料，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对呢！”余珠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拿著资料呆呆站在原地的刘雨弦，心脏噗噗直跳。不知道心里是什麽滋味的她也说不出任何话，想看何嫣又不敢看过去，只能像个木偶一般用耳朵捕捉著她的声音。 仿佛没有人会想起尴尬的她，大家都开始仔细地填写表格。 “喂，”刘雨弦感到头上被轻抚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是何嫣用资料纸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站那儿当路标吗？还不快去填。” 嗓子里发不出声音，看著何嫣温柔表情的刘雨弦只能抿著嘴用力点了一下头，回到了座位上。 眼睛一热，泪眼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麽，感觉心里好疼。 第一堂课正式开始了。 刘雨弦高兴地心里砰砰直跳，因为她跟何嫣坐在一起──阶梯教室的中断，靠窗边的位置。一直想跟她说话，想向她道谢，但是开不了口。一方面是因为在上课，另一方面，刘雨弦不知道怎麽说。 就这样，大学的第一堂课就在兴奋和焦躁中度过了，除了记住了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和所上的课程名称，其他的，连老师的姓名都没记住。 “我……谢谢你！”借著下课铃响起的冲劲，刘雨弦终於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麽，只是一句感谢的话而已，却好像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脸孔也因为对何嫣说出了发自心底的“谢谢”而涨红了。 瞥了她一眼，何嫣仍旧是平常听不出情感的语气：“没什麽好谢的，我正好饿了要去买吃的，所以顺带影印了资料回来，反正我也是要填的。” 说完，看著好像等待打针的小孩子一般浑身紧张的刘雨弦，何嫣忍不住轻声一笑：“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把影印的钱还给我──我先算一下总数是多少……” 听到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刘雨弦吃惊地抬起了低垂的头，瞪大了眼睛看著不知说话是真是假的何嫣，渐渐地，脸上的红晕像染上了霞光的云彩一般可爱。 ──────────────────── 十月的天气依旧那麽炎热，明明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本以为会“一阵秋雨一阵凉”的，结果除了下雨的那几天温度让人可喜地下降了两天，等天放晴之後汗水就跟著冒了出来，时间好像忘记了从夏季跳转到秋季一样，任性地热了下去。 蔺媛媛去了她的某位据说很阔绰的亲戚家，余珠也没有什麽交待的离开了。本来刘雨弦也想趁著十一假期回家一次看看妈妈，但是一想到看到妈妈的同时也会看到爸爸那张好像怒气总也消不下去的狰狞脸孔，她立马犹豫了。想著反正刚开学才一个月而已，没必要回去那麽勤吧，刘雨弦便试探地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还在硬著头皮酝酿著怎样跟妈妈说“我不回去了”才比较不会让她失望的时候，出人意料地知道了最小的舅舅家里生了孩子，妈妈这几天过去照顾舅妈了。 太好了！正好省了不回家的那份纠结，心安理得地呆在学校吧。刘雨弦想。 拿著妈妈不在家，所以不回去陪她也是可以的这种借口安慰著自己，刘雨弦心里知道自己不想回去的更重要原因是什麽──她知道国庆假期何嫣也不回家。 很快的，刘雨弦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片面性──她只知道何嫣假期不回家，但那并不意味著何嫣就会一直呆在学校。 被有关部门凑来凑去调来调去整合出来的七天假，心情激动的刘雨弦在前四天里压根没看到何嫣的影子。直到第五天的晚上，从图书馆迟迟归来的刘雨弦像往常一样看了一眼寝室中何嫣的位置时，意外发现何嫣已经睡在了她的床铺上。站了半天没动弹的刘雨弦脑门被血液冲的一阵阵发热，又喜又悲的复杂感情在她的心里冲撞著心脏薄弱的内壁。意识到自己已经这麽傻站著半天了之後，刘雨弦才松开因为紧张而捏的微微发抖的小拳头，轻轻迈开发酸的腿脚缓缓靠近了何嫣的位子。 隔著淡蓝色的纱帐，仰头看向床铺上何嫣那略显疲惫的睡脸，刘雨弦心里一阵酸楚。 第二天早上刘雨弦是被寝室里吵闹的固定电话铃声闹醒的。 虽然看起来是个轻轻柔柔的清新美女，但是刘雨弦的睡眠神经却出人意料的强悍。以前还在家里上学的时候，每天不被妈妈叫上个三次是不会醒来的，闹铃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 ☆、第十二章 在由梦境向现实过渡的时段，比中年欧巴桑之间的吵架还要闹人的电话铃声传进了刘雨弦的耳朵。这种时候会有什麽人打电话过来呢？明明是放假，而且还是一大早──想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艳阳高照，刘雨弦毫不纠结地放弃了“一大早”这种认知，回到了已经是八九点锺的现实。 放那不管的话早晚也会自动挂断的吧？悠闲地躺在床上这麽想著的时候，刘雨弦忽地又想起，何嫣的睡眠好像不是很深，似乎听到什麽动静就很容易被吵醒。一瞬间，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走下床铺也差点儿踩空了书桌和床铺中踏脚的格子，还没来得及踏上最後一截搭脚的格子便“蹬”一声跳到了地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奔到了电话机旁，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你好。”虽然有点儿气喘，但她还是很小声地对著话筒说道。她可不想何嫣没被电话铃声吵醒反倒叫自己的声音吵醒了。 “喂，请找一下刘雨弦。”对方是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 “呃，你好，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刘雨弦犹豫地说道。 居然是找自己的？接电话之前她可以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一个劲地想要阻止电话铃声继续响下去而已，在那之後怎麽样压根不是她的思考范围。 “啊，你就是啊……其实刚才的声音我已经听出来一些了，呵呵……”在听到是刘雨弦之後，对方的口气明显柔软了下来，仿佛还带著笑意一般：“我是邓达平……” ……邓达平？邓达平……邓达平……哦，好像有点儿印象，面容记不清楚了，似乎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之所以对他有点儿印象是因为对方那原本就过高的身材又过分纤细，再加上穿在身上显得松松的衣服，简直就像个摇摇欲坠的竹竿儿。 “啊……哦……你找我有什麽事吗？”跟他好像不怎麽熟，但是刘雨弦原本好像被封印一般的记忆在想到邓达平是什麽样子的一瞬间猛然觉醒──上次军训晕倒的时候，送自己去校医院的两个男生中，其中有一个好像就是邓达平……帮助过自己的人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不管怎麽说，感谢的话也要送上一句啊。 还没想好怎样向对方道谢，就听见邓达平以虽然不见得好听但还算爽朗的声音说道：“怎麽样，国庆没有回家吗？我还以为你会趁著长假回家呢，昨天晚上在图书馆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你吗，昨天晚上在图书馆的？……” “……哦，我昨天确实去了图书馆……”刘雨弦老老实实地答道，还伴随著点头的动作，也没想到她的动作对方根本看不见。 “我就说嘛，我不会看错的！”邓达平很高兴地口气，接著又道：“怎麽样，一个人在学校呆著还习惯吗？” “哦，还好吧，本来也想回家的，但是家里人不在，有事去了，我也就没有回去了，反正也是刚开学不久。”虽然没有谈话的兴致，不过刘雨弦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只不过话虽然是有好好在说，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明白对方找她究竟是有什麽事，而且因为接受过他的帮助，她也就不好意思先结束通话。 “是刚起床吗？看来早饭还没有吃吧？”邓达平一点儿也不见外似的说著，“不过已经这个时候了，估计等你收拾好了也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嗯？”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刘雨弦大感意外。虽然这种邀请电话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但她处理起来还是很不顺利，以前蔺媛媛在的时候好些都拜托她挡了回去，可是现在她不在…… “我是说午饭啊，你不要吃午饭吗？一起吃吧。”对方重申道。 “啊……那个……我……”刘雨弦突然结巴了起来，她脑子里忽地想到了何嫣。“……对不起，我中午……有事……” “哦，已经约了人了吗？哈哈，看来我迟了一步啊……” 突然，卫生间的门开了，看到原本一直以为还在睡觉的何嫣从里面走了出来，刘雨弦瞬间凝固了。何嫣的刘海被沾湿了，看样子应该是刚洗过脸。对著打电话的刘雨弦微微一笑，何嫣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刘雨弦心里一阵慌乱，脸上一红，电话险些掉了下来。 “喂，怎麽了？”邓达平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啊……没什麽……”刘雨弦慌忙答道，低著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何嫣。 像往常一样，何嫣简单地束了一根马尾，换上室外穿的凉拖，拿起单肩包往肩上一搭，朝门口走去。在路过门边的电话机时，对著握著电话站立在一旁的刘雨弦眨眼一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摆摆手，关上门，何嫣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那晚上呢，晚上一起吃晚饭怎麽样？如果晚上也有约了那我就太失败了，不是输在了起跑线，而是输在了地下层啊……”邓达平笑著说道，“怎麽样，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吗？我可不能再受打击了，哈哈……” “嗯？哦，行啊……那个，可以啊，也没什麽重要的事情……反正顶多也就去去图书馆……”刘雨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好像只是嘴巴在机械地动著而已。 “哦，可以吗，那真是太好了！”不需要掩饰的愉快口吻，“那去哪里吃比较好呢？食堂吗？” “可以啊。”刘雨弦不想说话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天天都去习惯了，也没什麽好吃的，不如去学校外面的美食街吃吧，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徽菜馆……”电话那边兴致勃勃的人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刘雨弦低落的情绪，兀自说著。 “也行啊。”与其说是简短的回答，不如说是她根本就没有去思考。 “好的，那我晚上来你寝室楼下接你吧……哦，既然中午有约的话，下午也不一定会在寝室咯？”试探的语气。 “嗯。” “有活动吗？哈哈，跟谁一起啊，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没有得到刘雨弦回答的邓达平似乎发觉了这样询问不太受对方欢迎，於是义无反顾跳过这个好奇的问题继续说道：“那我们就在校园正门口见面吧，我在校园超市边的那家书店里等你，晚上六点，行吗？” “嗯，好的。” “那就这麽说定啦，晚上见！”说完了，但是邓达平好像也没有立刻挂电话。 意识到对方也许是等自己先挂吧，唯恐不挂断对方又会找个别的话题说起来的刘雨弦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 一直拿著话筒的手有点发抖，刘雨弦背靠著墙壁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脑子里交替播放著何嫣临走时对自己眨眼微笑和关门离去的画面，心里感觉空空的。 为什麽呢？ 刘雨弦想。 为什麽呢？ 但是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著“为什麽”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对於这个“为什麽”要问的问题她自己都搞不清是什麽。 ☆、第十三章 很平常的一餐晚饭。 如果硬要说有什麽不平常的，那恐怕就是自己跟不熟悉的男生一起吃了饭吧。 其实在白天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邓达平的邀约之後刘雨弦就後悔了起来。 不想跟他一起出去吃饭。这是刘雨弦最诚实的感受。 但是怎麽办，已经在电话里答应了对方，而且人家连时间地点都订好了，现在再去拒绝的话也有点儿说不过去，刚才明明说了晚上没事，一转眼就改口说有事那也太奇怪了，摆明了是不想跟对方一起啊。这对於一向讲究礼貌的刘雨弦来说实在是感觉相当不好。况且要找个像样的借口可不是不擅长说谎的刘雨弦轻易做到的。 想来想去心里都不舒服。要去吃饭吧自己心里不舒服，不去吧又不知道怎麽拒绝才好。时间就这样在磨磨唧唧和犹犹豫豫中过去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刘雨弦愈发的烦躁起来，就算像往常一样呆在图书馆里也完全看不进去书。把《科莱利上尉的曼陀铃》从中间翻开，摊在面前，盯著书页上的文字发呆，来来回回看著同样的一句话就是无法理解，好像丧失了感知文字的能力一般。 眼睛盯著书，脑子里却不听使唤地想著不知身在何处的何嫣，她的深红色的头发，她的温柔的笑脸──虽然最近并不多见，她的挺直的脊背，还有她总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波澜不惊的悦耳的声音……又想到了一边抽烟一边喝酒的何嫣，事情过去了之後再想起，那时的何嫣对刘雨弦来说似乎也充满了难以抵挡的魅惑吸引力。 总之，何嫣的一举一动都让刘雨弦在意，一言一行都让刘雨弦挂心，每当突然想到何嫣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突然一揪，那种心里的疼痛感就会慢慢氤氲开来，包围住刘雨弦的整个身心，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麽？ 为什麽呢？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问为什麽。 大把的时间在想著何嫣的时候悄悄流逝过去，当刘雨弦把头磕到面前摊开的书上时，突然又想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就算现在有勇气打电话过去拒绝晚上的邀约，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联系号码。 就这麽著，始终也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刘雨弦终於挨到了下午的五点四十分。六点锺就是跟邓达平约好的时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吧。 好焦躁，真心不想去。 但是没办法，她不能爽约，她没有某些女孩子可以心安理得随便爽约的彪悍勇气，更没有什麽也不说一声就随便放人鸽子的强韧毅力。 带著沮丧的心情，刘雨弦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赴约了。算了吧，对方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就当是去向他道谢好了，从军训晕倒之後还没有好好向他道过谢呢。为了消磨自己的抵触情绪，她只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正如邓达平所说，他们去的那家店子的饭菜味道果然不错，不过对於没有胃口的刘雨弦来说，并不是味道好就行了。所以就算对方很殷勤地推荐和介绍了好几道菜，等上桌後刘雨弦也就是礼貌性地表示一下的时候动过几筷子。 用餐过程中，基本上也是邓达平在说话，刘雨弦顶多简短地回答一下需要自己回应的部分，其余的，既然邓达平很喜欢说话，那就让他好好地说吧，反正刘雨弦自己没什麽想说的，只一心期盼著快点儿结束回寝室。 就算没有兴致，刘雨弦也没有忘记就军训晕倒时受他帮助送到校医院的事跟邓达平道谢，为了表示谢意，刘雨弦还诚恳的提出这顿饭由自己请客。可想而知，这种请求邓达平肯定不会答应的。见邓达平坚持要付钱，害怕在饭店里拉拉扯扯的刘雨弦也就没再客气，让他付了款。 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刘雨弦低落的情绪，吃完饭走出饭店後，邓达平居然兴致勃勃地提议两个人去校园文化广场走一走。 “散散步，就当是帮助饭後消化嘛，本来就是假期，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很好的啊。”看著夜晚的校园里来来往往走著的同龄人，他这麽说。 见他说得如此合情合理，刘雨弦也不好立即拒绝，心里想，去走一走也好，反正散过步总能回去了吧，那时候就说走累了想回去歇一歇也显得顺理成章。 校园文化广场是学生们在晚上比较喜欢来玩的地方，其中的“影子墙”更是受欢迎，那是根据在不同角度不同方位的奇妙投影技术设计的墙体，站在影子墙前改变自己站立的位置，墙体上就会投射出各种不同效果的奇妙影子，还会根据人做出的动作而改变，变化多端，非常有趣。很多有奇妙创意的人仔细研究了影子墙的效果和原理，设计出多种令人叫绝的投影效果，听说校园里还组织过此类的投影大赛呢。 抱著来看一看也不错的心理，刘雨弦跟著邓达平一起来到了校园文化广场的“影子墙”部落。一共有五面大大的影子墙，因为其他四面都有人在玩，他们於是趁著有人离开後，来到了最靠边的那面影子墙面前。 看著邓达平在影子墙面前摆出各种造型，投射出有趣的投影效果，刘雨弦只在一旁微笑地看著，自己并不过去亲自尝试。对她来说，虽然有趣，但却不一定非要自己投入进去，就这麽看看就好了。 不仅是看邓达平玩，刘雨弦也看其他四面墙那里的同学玩。 看上去都很开心的样子。刘雨弦心里想。 忽然，她的眼光停在了跟他们间隔了两面影子墙的那面墙体上。投影一直静止不动，靠在墙体中间的那个人也是一动不动，只是背靠著墙壁倾斜著头看向上方，因为倾侧著头，脑後的马尾搭在了一边的肩膀上。很放松的样子，像在想事情，又像在享受投影的时光。 那……那不是…… 因为身处夜色中，为了突出影子墙的效果，除了墙体外，周围的光线并不明亮，有种夜的妩媚。猜想对方应该看不到自己，刘雨弦很认真很仔细的观察著靠在影子墙上的那个纤瘦高挑的人，在确定了那人就是自己一直想著的何嫣之後，刘雨弦立马感到脑门一阵发热，眼睛发酸，连身上细小的神经也在微微颤抖。 ☆、第十四章 是她。 是她没错。 在黑暗中毫不掩饰地这麽傻傻看著那个人，刘雨弦忘记了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同伴也在期盼著她的欣赏。 心脏细细地跳动著，好疼。 看著她心里就好疼。 一个身影闯入了刘雨弦的视线，他拉过悠闲地靠在投影墙上的何嫣的手，把她带离了墙体。他们一走开，那面投影墙立马就被别人占领了。 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追影灯似的眼光看著那两个人，刘雨弦看到那个男生好像对何嫣说了句什麽，何嫣就回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一接触她的目光，刘雨弦就感到自己的脊背好像烧了起来一般。 两人手拉手走了过来。 男生看起来精神而且健康，一头运动的短发很抖擞，那双眼睛就算在夜里也清澈明亮。宽松的T恤加休闲的牛仔裤，很轻松地著装，透过卷起的袖子可以看到手臂上细长结实的肌肉。 帅气的男生。 刘雨弦不得不在心里承认。 两个人看起来……好般配。 她的心又是一疼。 应该是，情侣吧。 看到两人虽不亲昵但却很舒心地拉在一起的手，刘雨弦感到心脏在一阵阵的紧缩。 好疼，她的心。 “嗨，散步呢？”走到近前的何嫣很自然地松开了身边帅气男生的手，笑著对刘雨弦摆了摆手，“他说看见一个女生在看我来著，好像认识我一样，我一看果然认识。” 刘雨弦用心地挤出一个笑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麽好。 “这是我室友，刘雨弦。”何嫣对著身边的男生示意了一下，又看著刘雨弦对著身边的男生轻轻一挥手，“这是我男朋友，张烨。”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听到何嫣亲口说出来的一刹那，刘雨弦还是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击中了肋骨一般难受。她只得僵硬地笑著，努力让自己的喉咙发出类似於“你好”一样的声音。 “你好！”张烨很礼貌地对著表情复杂的刘雨弦一笑。 “哇，好巧！”只顾著发呆的刘雨弦没有注意到邓达平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看来影子墙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嘛，大家都聚到一起了！” 何嫣呆了一下，没有立即认出身为同班同学的邓达平，但是至少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应该是刘雨弦的同伴。 “吃过饭了吗？”邓达平用仿佛已经熟识很久的语气说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嫣眼里并不比陌生人更加熟悉。 “嗯，已经吃过了。”见何嫣没有回答，张烨便礼貌依旧地做了回答。 邓达平点点头，用亲昵的眼神看了看刘雨弦也笑著说道：“我们也刚吃过，正在散步，大家的作息时间都差不多嘛，呵呵。” 张烨也配合著笑了笑。 “那，既然碰到了，接下来我们是一起行动，还是……”邓达平试探地看了眼刘雨弦，又看了眼何嫣。 “还是分头行动吧。”轻描淡写地说出直接而简洁结论的何嫣，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是不是想法很一致？” “啊？哦……呵呵呵，没有啦，没有啦，呵呵呵……”邓达平似乎笑的很开心，很开心地笑著的同时又瞥了一眼身边那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的刘雨弦。 哎？哎？刘雨弦的思维有点儿混乱了。因为碰见何嫣，并且亲眼看见她与男友在一起的景象的冲击，刘雨弦的脑子一直处於半缺氧状态，等终於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意外处在一个微妙的氛围中。 为什麽？为什麽？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搞明白，最後终於还是归结到了气氛上──气氛，就是气氛，很微妙，气氛。 等脑子不够用的刘雨弦终於搞明白了刚才讨论的“一起行动”和“分头行动”的意思也就是等同於身边的邓达平已经被对方默认为是自己的男朋友的时候，何嫣和张烨已经呈现出了离开的态势，在程序上仿佛就差说一句“再见”了。 等等！不是这样的！刘雨弦在心里喊道。 为什麽？为什麽何嫣没有问自己“是你男朋友吗”就断定了身边的邓达平是自己的男朋友呢？刘雨弦突然异常的生气，异常的生气又异常的焦急，异常的焦急又异常的害怕。 她不知道怎麽办。对方没有问，自己也丧失了在一开始就说明情况表明立场的机会，糊里糊涂地就造成了现在这种让人焦心的局面。事到如今再在没有人询问的情况下突然说出“他不是我男朋友”这种话的话不是太奇怪了吗？简直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了呀！ 可是，怎麽办呢？ 不想让她误会，就算知道了她有男朋友也不想让她误会。 看著何嫣和男友离开的一瞬间，刘雨弦心里“腾”地升起一把无明业火，而让她如此生气的对象就是笑眯眯站在身边跟对面两人说著再见的邓达平。在态度上无法表现出憎恨的刘雨弦，在心里对邓达平的厌恶已经超越了自己容忍的限度。但是，看著就那样离去的何嫣的背影，对邓达平的厌恶已经自动退居其次，她一度丧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等……等等！”虽然客观来说这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对於一向细声细语的刘雨弦来说几乎已经算是爆发了她嗓音的小宇宙。 “嗯？”如刘雨弦希望的那样，已经离去的何嫣停下脚步，扭过了头，因为回头的动作，长长的马尾轻轻甩到了她削平的肩上。张烨也配合著何嫣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起回过了头。 刘雨弦的心砰砰直跳，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暴走的心跳声已经被何嫣听到了。 “那，那个……不如一起……散步吧……”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刘雨弦终於在顿了半响之後挤出了一句话，不过这次的音量明显衰竭了下去，只能说是勉强让刻意去倾听的人分辨出来的程度。 估计何嫣也是将那声音仔细分析了之後才知道对面这个容易害羞的女孩说的是什麽吧，她骨碌了一下深邃而狭长的眼睛，眨了眨眼皮：“不要一起散步，我们刚恋爱不久，等腻了两个人的时候再邀请你们加入，互相充当照明工具吧。”说完还恶作剧似的一笑，让人搞不懂到底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第十五章 何嫣离开後，刘雨弦便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沈默中。失望、害怕、焦躁，还有愤怒，混乱的情感在心中交织著，像是被人用力搅浑了的塘水一般叫人难受。 难受。 烦躁。 无力。 空虚。 “看来他们不想被打扰啊，那我们还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吧。”邓达平倒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看到身边的刘雨弦并没有回答，於是试探地又加了一句：“或者还在影子墙这里再玩一会儿？” 面对邓达平的询问，刘雨弦仍旧一语不发。 “怎麽了？累了吗？”邓达平低头将脸伸到仿佛神游身外的刘雨弦近前，“要不要去那边的长椅上坐坐？” 突然被靠在面前近在咫尺的邓达平的脸吓了一跳，刘雨弦下意识往後退了一步，紧接著心里无法抑制的就是一阵厌恶，脸上通红一片。 “我……想回寝室了……”她不看邓达平的脸，低著头低声说。 “哦……”毫不掩饰的失望语气，但是仍然不想放弃的样子，邓达平补充了一句，“还早呢，再去广场转转吧？” 刘雨弦抿著嘴，依旧保持著低头的姿势摇了摇头。 沈默了一下，邓达平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我送你回去吧。” 低头不语。刘雨弦一刻也不能等待的想一个人呆著。 走在身边的邓达平的脚步不知道是无意还是要有意的慢了许多，好像一直在说著好笑的事情，但是刘雨弦一句也没听进去。两个人一起走著的这段路，刘雨弦的每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难受。 快要到达寝室的时候，刘雨弦终於开腔了：“……我还有……我有个东西要买……”还没听清楚邓达平的回话，刘雨弦就迫不及待朝著寝室对面的超市奔了过去，也来不及考虑邓达平有没有看见，在快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她往旁边的侧门一转，绕过弯道，一路跑到了超市後面的操场上。 跑步的人，打球的人，闲逛的人，夜晚的操场丝毫不用担心太寂寞，但对於此刻的刘雨弦来说未免显得太过热闹──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几乎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她，直接穿过露天大操场，直到跑到稍微安静一点儿的专门用来跳远的长长的沙池旁时才放慢了脚步。依靠著惯性和自我保护机制，刘雨弦终於停在了沙池後方不远处的已经是操场边缘的一棵大香樟树下。 背依著树下那块用小篆字体刻著“修身”二字的光滑大石头缓缓俯下身去，刘雨弦双手撑在膝盖上，像失去意识一般口鼻并用的喘著粗气。 好难受。 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堵住了似的，好难受。黑！的一大块，压在自己的心头，挡在自己的眼前。 她下意识的用手在眼前挥了一下，好像要把那遮住了视线的东西拨开一般，但结果也就是徒劳地挥了一下手而已。半握著拳，她将手背挡在嘴边，不知道是手在发抖还是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她用力握了一下手，但仍旧无法停止那轻微的但却深切的颤抖。 没有意识到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刘雨弦松开握住的右手，轻轻盖在额头上抹了抹。左手也从发抖的膝盖上拿开，同时移到了额头上。在两只手都覆上了额头的时候，她的身体也顺势蹲了下去。 就那麽蹲靠在大石块下一动不动，两只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展开来遮住了她小巧的脸孔。在刘雨弦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心里那让自己失去自控力的黑暗情感就是嫉妒和憎恨的时候，掩住了脸孔的指缝间溢出了温湿的泪水。 她嫉妒那个理所当然站在何嫣身边的人，她嫉妒他对於何嫣的那种特别的存在，她嫉妒他作为首要因素被何嫣考虑，她嫉妒他被何嫣大大方方作为男友介绍给别人……她嫉妒，她就是嫉妒，她嫉妒而且憎恨。她憎恨他的存在，虽然从一般意义上来说迟早也会存在这麽一个人的，但是，她不愿意接受──至少不要让她看到！不，不要，还是看到比较好，她要看到，她要亲眼看到，虽然看到了她会更加憎恨，但是她还是宁愿看到，可是……嗓子不受控制的轻轻发出一声呜咽，她不知道自己这种自虐的情绪是怎麽回事。 ……不，不对啊，不是这样的啊，原本她明明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喜欢何嫣而已啊，就算那个人脾气偶尔有点儿古怪，但是她就是喜欢她。她以为自己只要悄悄地喜欢著她就好了，就像对任何一个好朋友一样──虽然她的“任何”也就是何嫣这一个而已──单纯的喜欢她，希望她好，希望看见过的开心的她，在她开心的时候能够温柔地笑著跟自己说话……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又怎麽会像现在这样难看的蹲坐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痛苦流泪呢？对邓达平的厌恶已经被她遗忘在某个角落了，现在完全占据她思想的只有何嫣这个名字。 难道说……她突然想。但是马上否定似的摇了摇头。她已经够狼狈了，她不想自发的使问题更加复杂。 可是，如果不是她心里想的那样，心又为什麽会这麽难受？ 好疼，真的好疼。刘雨弦把手压在砰砰跳著的心脏的位置，透过那层薄壁，她仿佛能感觉到心脏兀自揪起旋转的动作。 不，不要这样，真的好难受，心好疼。 她闭上眼，将头仰靠在石头上，轻轻抚著心口，重复著仿佛抚平伤口的小小的动作。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敢深深思索的她，忘记了擦干脸上的泪迹，只能用那柔软的手指护住紧紧发疼的心脏，呆呆地保持著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怎麽办？ 怎麽办？ 一遍又一遍地想著这个无解的问题，腿脚已经麻木的刘雨弦口中似乎喃喃地说著什麽。 ──────────────────── 看起来何嫣的恋爱好像进行的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刘雨弦的主观意识，她发现自从知道何嫣谈恋爱了以後，原本就不怎麽跟室友在一起的何嫣好像比以前更少待寝室了，除了晚上回来休息，其余的时间几乎跟刘雨弦没有任何交集。 ☆、第十六章 国庆假期之後，气温突然因为一场秋雨迅速降了下来。持续了三天的阴雨之後，长袖衣衫和外套正儿八经的登场了。好像是为了配合凉爽的天气，时间也过的特别快，快到何嫣没在刘雨弦眼前出现两次一天就过去了的地步。 刘雨弦压制著内心的痛苦情绪一天天的捱著日子。她不去思考为什麽痛苦的原因，她不想思考，她只觉得只要不去想的话应该就没那麽难受了。但是事实好像不是她期待的那样，并不是不去想就不会痛苦了。这麽著过去了一个星期，她似乎隐隐发现，之所以越来越难受就是因为自己只想著掩盖问题而不敢去面对。 每次只要一看到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甜蜜情侣，她就会自虐地想起何嫣和她的帅气男友。而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刘雨弦的心里立马就像抽筋一样的疼痛。她让自己不要去关注何嫣，不要一看到她的身影眼睛就跟追影灯似的围著她转。何嫣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亲近的人，如果自己单方面跟她保持距离的话，两个人应该很容易就会疏远了吧。想到这里，刘雨弦的心又揪紧了。她不是主动要跟何嫣疏远的，她是被迫的，而逼迫她的正是她自己。 早起晚归，除了上课的时间，其他几乎全部都在泡图书馆中度过。这麽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後，刘雨弦发现确实如自己料想的那样，没什麽机会跟何嫣接触了──与其说是没什麽机会，不如说是完全没有交集了更确切。 在落寞感悄悄袭上心头的时候，刘雨弦只得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麽，这不正是我所想的吗。她轻轻点著头，妄图赶跑积郁在心头的失落。可是……不行，根本不起作用。刘雨弦朦胧地看到在强迫自己远离何嫣的另一端，是急切的想跟那个人产生联系的自己。 拉开跟何嫣的距离吧──原先那清晰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微弱了。为了拯救自己那因为压制和抑郁快要崩坏的心，刘雨弦开始寻找何嫣的线索。只要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刘雨弦就会仔细搜寻她的身影，只需要眼角的余光就能确定她所在的位置；只要是她发出的声音，刘雨弦的耳朵就会在一瞬间变的特别敏锐，不需要仔细辨认就能立刻分辨出哪些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的。上课的时候，何嫣总是踏著铃声从後门走进教室，不论自己坐在什麽位置，刘雨弦总能够在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准确无误地扭过头去捕捉到她的身影。而且为了缩短跟何嫣的距离，刘雨弦已经养成了坐在後排的习惯，因为何嫣出没的范围就在教室的後门附近。 自己这麽做到底是为了什麽呀？刘雨弦暗暗嘲笑自己那饮鸩止渴的可悲的心理。为了保护自己而疏远她，因为疏远她而痛苦，又为了缓解痛苦而靠近她，靠近她之後痛苦的感觉却更加鲜明，可是离开的话只会更加痛苦……刘雨弦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痛苦的漩涡，不管怎麽努力都爬不出来。 有好几次因为知道何嫣要踏进教室了，但预测好的那个时间里却没看到她走进来的身影，刘雨弦原本躲闪的眼神就会演变成忘记了隐藏而刻意寻找的样子，结果就会跟恰好走进来的何嫣视线相接。不管是迅速涨红的脸还是砰砰加速的心跳，都在提醒著胆小的刘雨弦赶快收回目光，可是控制眼神的神经就是要我行我素，擅自看著何嫣。每当这样时，何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走到靠近刘雨弦的位置坐下，上课。 是因为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了邀请的信息吗？这麽说何嫣还是多少有些在意自己的咯？还是说只是单纯出於礼貌的关系？好吧，说到底，就算那并不代表什麽，刘雨弦心里也还是会忍不住一阵窃喜，或许自己本来也就期待著她会靠近自己吧。就算知道那样想著的自己有多可笑，但就是控制不了。 有两次因为何嫣带错了课本，於是就跟刘雨弦坐在了一起共用一本书，结果刘雨弦也不知道是因为精神过度兴奋还是过度紧张，整节课下来就像耳鸣了一般没有听见老师说的任何一句话。装作放松的样子僵硬著身体坐在何嫣旁边，想看她看又不敢抬起眼睛，话也说不上几句，这样的状态实在不能说是舒服的，但刘雨弦宁愿这样也不想放弃跟何嫣接近的机会。事到如今，她早就把疏远何嫣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既然不知道怎麽办好，那就先这样吧。她不想去思考，太多的思考已经让她的脑袋一触及这个问题就条件反射一般的疼痛，她不愿意主动寻找疼痛，虽然跟何嫣接近也会让心脏在某种程度上疼痛起来。 邓达平的邀约也从国庆节那一次开始渐渐变的频繁起来。刘雨弦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於讨厌他。除了国庆假期的那次可能引起的误会让她在一瞬间对邓达平的厌恶达到了极点，但是在何嫣第一次主动跟她合用一本书上课之後，她就把那件误会彻底给忘记了。对何嫣的关注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用来浪费在邓达平身上。 ────────────────────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二，冷空气突然造访，气温摆出了翻脸不认人的架势，忽地一下子降到了10度左右，足足比头一天下降了七八度。早上一醒来就冷的直缩脖子，刘雨弦从衣柜下面拖出了毛呢大衣准备出门时套在身上。 还在刷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刘雨弦奔出卫生间，边刷牙边看了看手机屏幕，一看到显示的人名是“邓达平”，接电话的热情立刻像当天的天气一般没有商量余地的冷了下去。摁了静音，又把手机放回了桌子上，继续退到卫生间刷牙。 “谁呀？” 蔺媛媛刚问了这一句，寝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嘴里对刘雨弦说著“不会是你没接电话就打到寝室来了吧”，蔺媛媛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刚听对方说了一句，就对著卫生间叫道：“刘雨弦，电话！”然後嘀咕了一句“果然没猜错”，就撂下话筒回到了位子上继续小心翼翼地涂著脸。 刘雨弦偷眼看了看毫无反应的何嫣，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 ☆、第十七章 最近邓达平抱著舍我其谁的架势开始担当起了刘雨弦的“专属管家”──早上打电话叫她去吃饭，上午不论在不在一起上课中午都一定会约刘雨弦一起就餐，晚餐也是同样。最让刘雨弦受不了的是，只要自己去图书馆，就一定会碰到邓达平，他总是会在刘雨弦坐下来的十分锺内就在她对面或者旁边的位置出现。对於邓达平的热心和单方面表现出的超出一般程度的熟稔，刘雨弦不胜其烦。 先开始刘雨弦还接接他的电话，但很快她就发现，似乎因为自己接他的电话导致了他有事没事就打过来的次数明显增多。於是她就采取了消极的抵抗方式──不接电话。当然，不接电话并不意味著挂断对方的电话，而是像今天她做的那样，单纯的放在那儿不接而已。因为前面发生过一次刘雨弦挂断了对方电话，结果邓达平理直气壮追问她原因的事情。刘雨弦害怕那种当面对质的感觉，於是吸取教训采取了这种稍显迂回的方式。 不过事情也没那麽容易摆平，就像今天一样，如果她不接对方手机，紧接著寝室的电话就会响起。接连好几次替刘雨弦传话的蔺媛媛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每次一接到邓达平打来寝室要找刘雨弦的电话就板起脸来。 “你们在闹别扭吗？有什麽事情不能私下解决，我可受不了每次都替你们传电话当何事佬啊。”刘雨弦刚一放下电话，蔺媛媛就说道。 刘雨弦吃了一惊，将蔺媛媛的话在脑中重播一遍才咀嚼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气又羞的刘雨弦忍不住看了一眼兀自收拾东西的何嫣，抿了抿嘴轻声说：“什……什麽闹别扭啊……我跟他又没什麽……” “不是天天打电话来查岗吗？谈恋爱也用不著管这麽严吧，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有多恩爱吗？”蔺媛媛阴阳怪气的笑道。 “你说什麽啊，谁跟他谈恋爱啦！他要打电话来我也没办法啊……”被蔺媛媛的话给气到岔气的刘雨弦感觉血都涌到了脑门子上。 “没谈恋爱？谁信啊！人家都把关爱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这边还死不承认，这也太绝情了吧，他要知道了你在背後这麽说，他还不得伤心死啊！”蔺媛媛像寻找同一阵线的夥伴一般看向了余珠跟何嫣。余珠配合地一笑，并不答话，而何嫣压根没接茬，继续整理桌上的东西。 蔺媛媛嘴唇颤抖了两下，愣是没说出话来，只是直愣愣瞅著言行自如的蔺媛媛以表示抗议。 “就算再怎麽甜蜜，天天天天的往这儿打电话我们也受不了啊，自己不是有手机吗，还老是让我们传话，晒幸福也不能晒成这样吧，这让我们这些单身的人怎麽过日子哦──哦，马上就到光棍节了，我们还没‘脱光’呢，呵呵呵！”在脸上轻拍著不知道第几遍的什麽乳液的蔺媛媛巧言轻笑。 “晒……什麽晒幸福，我们压根就什麽都没有！就是一般的同学……” “雨弦，就算是谈恋爱也没什麽可隐瞒啊，我们都会祝福你的。”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余珠终於开口了，脸上挂著标志性的知心姐姐笑容看了刘雨弦一眼，“不过你要是真不喜欢他也要告诉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让人家白白浪费时间啊……哦，当然啦，我也不是说你虚荣心强，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别在意哦。毕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话最好还是明白的拒绝，这麽拖著你倒不会有什麽损失，只是给了别人希望又不承认他，这还是不太好的，会被人认为你轻浮哦。当然啦，我也不是说你轻浮，我只是说有人会这麽认为。你看，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关系又最亲近，忠言逆耳嘛，这种话我们不说谁说呢？我也是为了你好。” “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蔺媛媛适时地唱了一句，咯咯笑了起来。 听著余珠冠冕堂皇的话和蔺媛媛揶揄的歌声，刘雨弦真是要气到爆炸。 什麽虚荣心啊……这根本跟什麽虚荣心没有关系吧！说到拒绝，自己一直都是抱著拒绝的态度啊，她一直相信自己的态度邓达平是知道的。而且，到现在邓达平也没有明白的跟她表白过，叫她怎麽拒绝呢？人家什麽都没说，连喜欢和追求的意思都没挑明，她要是主动说些什麽拒绝的话，万一搞错了不是太自作多情了麽？再退一步说，就是为了让对方不误会自己的态度，她才会总是不接电话，对於对方的邀约也总是各种推脱，对方借故赠送的礼物自己也从未接受过，难道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够明显吗？ 不过让刘雨弦真正生气的不是蔺媛媛和余珠的妄加揣测，虽然她有时也会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对於她来说，她们俩怎麽看待她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真正关心的是何嫣的眼光──她怕她会误会，她怕她会当真，以为自己真的跟邓达平在谈恋爱。蔺媛媛，尤其是余珠，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她连辩解都辩解不好，因为害怕被何嫣误解的心情太过强烈，她压根不知道该怎麽去辩解才最有效。 忽地又想到了国庆假期和邓达平一起与何嫣相遇的那次情境，然後再联系一下现在的情况……难道，自己跟邓达平在别人的眼中真是一对情侣吗？一想到这一点，刘雨弦心里就一阵阵的恶心。 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她讨厌邓达平自说自话跟在她身边，讨厌蔺媛媛余珠自以为是说这说那，而且考虑到何嫣很有可能也认为邓达平是自己男友的时候，她又陷入了深切的自我厌恶之中。 为什麽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拒绝邓达平的邀约呢？为什麽会一步步走向别人误解的道路呢？为什麽不能更加清楚明白的表示自己的态度呢？为什麽为什麽呢？就是因为自己这种懦弱多虑的性格，因为自己总是不能大大方方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和观点，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自己为什麽非要是这样的自己？讨厌，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十八章 连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何嫣又怎麽可能会喜欢这种人呢！忽然想到这一点的刘雨弦，满心的羞愤和焦躁瞬间冷却下去，毫无指望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席卷了她的整个身心。 为了掩饰已经发红的眼圈，她默默转过头，眼神毫无落点地瞪著阳台外面略显灰暗的天空。 “铃铃铃──”寝室的电话又响了。 蔺媛媛受惊吓一般地拍了拍心脏嘘了一口气。“谁的电话？”她环视了一圈，眼神分外明显地瞪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刘雨弦。见刘雨弦不接收她的目光，蔺媛媛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谁的电话谁自己接吧，我这麽天天当专职接线员也没人给我发工资啊，况且说多了还伤嗓子呢。” 余珠噗嗤笑道：“你这问题问的还真有水平，电话还没接，谁知道是找谁的呀！” 蔺媛媛轻哼一声：“找谁谁知道呀！” “就你这不具人文关怀的分贝和语言吞吐率，自己嗓子还没受伤别人的耳朵就先受伤了吧。”收拾停当的何嫣忽地说，说时也没看蔺媛媛。 看著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何嫣，蔺媛媛愣是没反应过来她什麽意思。当终於回味过来而怒意渐生的时候，才看到背著包包的何嫣已经走到了电话机旁。 “喂，找哪位？”听到对方的回答後，何嫣叫了一声“刘雨弦”，同时看向迅速抬起头望了过来的刘雨弦。 “找你。邓达平。”何嫣简短地说道，话里听不出一丝别的意思。 一时间僵在了原地的刘雨弦不知道作何回答。不想接电话。但是又不能让何嫣就那麽干等著啊。焦急万分的她只得机械地摇摇头，用还未恢复正常的通红的眼睛望著何嫣。 咋了一下嘴，何嫣对著话筒说道：“没办法，她好像不想接电话的样子……哦，我得走了，要说什麽等你们见了面自己告诉她吧。再见。” 说完，何嫣就放下了话筒，对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刘雨弦耸了耸肩，恶作剧似的一笑，挥挥手，走出了寝室。 同时惊呆了的还有仍在抹著脸的蔺媛媛。半张著嘴，蔺媛媛翻著眼睛看向余珠，指著何嫣刚刚走出去的门口说：“可以像她那样说话吗？真的可以像她那样说话吗？这个人……”後面的话半天没想出来，蔺媛媛只得重重喘了一口气，逗得余珠咯咯直笑。 兀自看著寝室门口，心里回味著何嫣对著话筒说过的那简短的话语，刘雨弦的心情忽地开朗了起来，有种阴暗的小房间突然被揭去屋顶而瞬间明亮起来的欢快感觉。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顾不得蔺媛媛和余珠包含不满意味的询问目光，抓起自己的包包，跟著那仿佛还留有何嫣残影的方向跑了出去。 ────────────────────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光棍节快要到了的缘故，这几天来跟刘雨弦告白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是本系的男生，其他系的也有；不仅是同届的男生，以前的学长也有。 难道为了不一个人寂寞地度过光棍节，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找个人表白吗？不断被各种情书、电话、以及当面表白困扰的刘雨弦不禁这样想著。对於那些自己几乎除了面熟，连话也没说上几句的人的告白──有的甚至连脸都没印象──刘雨弦想不明白他们是怎麽产生“喜欢”这种情绪的，她擅自断定那根本就不是“喜欢”，而更有可能是好奇，或者是有趣，或者是其他的被误以为是“喜欢”的情绪。 这麽想著的时候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呢？自己跟何嫣之间又有什麽比别人更加紧密的联系呢？自己对於她来说还不是跟别人在自己眼中的形象一样？ 唉~~~~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她也发现了，相对於让自己开心起来，她好像更擅长让自己低落下去。倒不是她很享受这种自虐的情绪，而是她不敢随便抱有希望，她知道自己胆小，她害怕希望之後的失望。与其到最後失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抱希望。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是刘雨弦作为拒绝用的基本说辞。虽然知道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更容易拒绝对方，但是因为考虑到这种话有可能会传到何嫣耳朵里而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刘雨弦还是选择了相对来说更加安全保守的做法。 ──────────────────── 十一月十号，光棍节前夕。 刻意躲开邓达平的刘雨弦绕过好大一段弯路，从後门走进了食堂。 自从上次何嫣给刘雨弦代接电话以来，刘雨弦总是尽量避免跟邓达平说话、见面，对於他的邀约也总是抱著“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躲，实在躲不掉就半路逃跑”的原则。 排在打饭的队伍後面时，刘雨弦无意间听到一个甜腻的女高音，循声望去，果然是蔺媛媛。跟她在一起的好像是同班的一个高大清爽型男生，名字刘雨弦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只见蔺媛媛亲昵地拉著那男生的胳膊，挨著饭菜窗口选食物，而那男生则一脸心甘情愿地跟著刷卡付费。 刘雨弦鼻子里轻笑了一声，想起蔺媛媛先前在寝室里发表的关於选择男友标准的宣言──“对我好就要舍得为我花钱，舍得为我花钱才是真喜欢我，所以交男朋友的第一步就是看他愿意为我花多少钱，不愿意花钱就想泡到女生的男声根本不值得交往。” 想必现在就是蔺媛媛在判断是不是值得交往的过程吧，刘雨弦心里想。虽然觉得那男生八成被当成了冤大头，不过刘雨弦懒得去关注她的事。 端著打好了饭菜的餐盘，选了一张靠边角的位置，刘雨弦一个人默默进餐。刚吃了没两口，就听见那个甜腻的女高音又在耳边响起。心里想著该不会这麽巧吧，结果微微抬头偷眼向斜後方望去，果真看到了离自己两个空位的地方坐著蔺媛媛和那男生。因为蔺媛媛是背对著这边的，所以并没发现临近的位置坐著刘雨弦；而那男生好像因为想著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刘雨弦的存在。 这样也好，正好自己也不想跟他们搭茬。刘雨弦暗自庆幸。赶快吃好了就离开吧。 ☆、第十九章 因为离的并不远，所以就算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对话，蔺媛媛和那男生的声音也会自然而然的飘进刘雨弦的耳朵里。况且用餐时间的食堂里本来就吵闹，他们俩似乎以为别人不会听见他们的对话，而为了让对方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他们的音量也就下意识地增大了。 在听到何嫣的名字之前，刘雨弦是打算让他们那没营养的对话就那麽飘过去的。不过一听见何嫣的名字，她的听觉就超常的敏锐起来，虽然表面上仍旧是背对著他们没什麽动静，但耳朵却在仔细搜寻那两人的对话。 就这麽著没听上几句，刘雨弦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那男生是在向蔺媛媛打听何嫣的事情。 喜欢何嫣，在是否告白和怎样告白的问题上纠结不已，最後求助於看起来开朗热心的何嫣的室友蔺媛媛。看来刚才为蔺媛媛丰盛的晚餐买单也是因为有求於人而必须表现出的诚意吧。 其实刘雨弦也发现了，不知道什麽原因，虽然班里对何嫣感兴趣的男生不在少数，不过真正追她的人几乎没有，平时连主动搭讪的也没几个，反倒是背後议论的更多。就像现在的这个男生，凭刘雨弦的印象，他肯定也没跟何嫣说过几句话，於是照著男生追女生惯有的思维，先从她身边的人那里探听一下情况。 往嘴里塞著饭菜，刘雨弦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搞清楚状况的男生似乎寄希望於蔺媛媛提供的信息，殊不知那个女生根本不是乐於助人的家夥。 “有没有男朋友啊……”重复了一遍男生的问题，蔺媛媛故意卖关子道：“你想听到什麽样的答案呢？” 停了一会儿，没听到男生的回答。估计是不好意思吧，刘雨弦心里想。又听见蔺媛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虽然我很想帮你，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何嫣呢，已经有男朋友了……哎哟，不要这麽失望吧！” 男生“嗯”了一声，略显消沈的声音。 “别伤心啦，像你这麽优秀的男生不用愁找不到女朋友啊。”蔺媛媛的声音格外温柔，而且甜腻程度也比平时攀升了一个高度，连她脸上的表情刘雨弦都能想象得出来。“而且，我这麽说你可能不太理解，因为你只是在远处看著，而我是跟她住在一起的人，所以，有些事啊……” 说到这里，蔺媛媛刻意长叹了一口气。男生果然上钩了，关切地跟著问了一句“怎麽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还是蔺媛媛先开口了。 “她这个人呢，”说著，蔺媛媛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何嫣这个人呢”，接著慢吞吞道：“好像以前就有男朋友了，进了大学之後听说也换了好几个。她平时脾气也不太好，虽然在寝室里大家都能包容她，但是跟别人相处的话当然也要适当顾虑一下男朋友的感受啊，谁不希望有个温柔的女友啊，你说是不是？至於她现在正在交往的这个人，我们都不认识，但是她，何嫣……”说到何嫣名字的时候，蔺媛媛又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经常很晚才回来，而且我也觉得经常收人家礼物也不太好。如果是我的话，喜欢人家的话肯定会先想著对人家好，体谅对方……” 这个女人还真敢睁著眼睛说瞎话呀，造谣都不带打草稿的！刘雨弦在心里骂道。明明跟何嫣连话都说不到几句，居然能扯出这麽一通！何嫣有没有男朋友的话题从来没有在寝室里提到过，顶多也就是蔺媛媛不著边际的瞎猜测一番就没有下文了，当著何嫣的面她也不敢问这问那，因为何嫣压根不理她。而且女生中唯一见过何嫣男朋友的只有刘雨弦，但是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她才不会跟随便什麽人去议论何嫣！至於什麽很晚才回来，经常收人家礼物，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应该说最晚回来并且喜欢要人家送各种礼物的人是蔺媛媛自己吧！ 听著蔺媛媛旁若无人地编排著何嫣，刘雨弦气的饭都吃不下。餐盘里还剩下一半的饭菜差不多都凉了，手里拿著筷子夹著菜，却怎麽也送不到嘴里。 各种明示暗示抹黑别人，变著方的夸耀自己，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里来……这就是如假包换的蔺媛媛。刘雨弦很清楚她做事的风格和目的。很奇怪而且困惑，不知道为什麽这种女生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低劣伎俩，男生怎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虽然对於蔺媛媛的这种做法很不齿而且不屑，但是气愤之余，刘雨弦尽然有那麽一点点高兴。是因为知道这麽被蔺媛媛说过之後，那男生就不会再去追何嫣了吗？是的，刘雨弦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原来自己的内心是这麽的阴暗吗？在自己憧憬的对象被别人恶意中伤的时候居然会高兴，刘雨弦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变的这麽自私、这麽卑鄙的。 不知那两人什麽时候已经离开，刘雨弦像被点穴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吃饭的人又换了一拨。 ──────────────────── 从几天前开始，手机一直处於忙碌状态，各种短信各种电话，当然，邓达平的来电和短信几乎占了百分之八十。在此之前，刘雨弦从来不知道这个民间自发的光棍节会是一个表白热情直追情人节的存在。照著之前那种愈演愈烈的情形来判断，关机之後一定会有电话直接打到寝室找自己，於是光棍节当天，刘雨弦在被人喊住之前就跑出了校园，去美食街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後故意找了家人比较少的书店，寻个角落漫无目的看起了书。 下午上的是选修课，何嫣跟自己选的课程不一样，所以没有看见她。一个人看著并不吸引人的考研工具书，刘雨弦心里隐隐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何嫣八成是在陪男朋友吧，就像外面走过的一对对情侣那样。这麽想著，刘雨弦不由自主就朝门外望去。 ☆、第二十章 以拥有几万学生和教职工的甲乙丙大学为中心的周边商业街每天晚上都分外热闹，不知道是不是主观意识的原因，刘雨弦总觉得今天这种热烈而喧闹的氛围尤胜於往日。就刚才从书店深处看出去的那一小会儿，刘雨弦简单计算了一下，前前後後三五成群从门前经过的至少有七八十人。 人真多啊。刘雨弦心里想。 就那麽看著外面的时候，刘雨弦眼中那“寻找”的意味几乎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强烈了。这样几乎是见缝插针地想著何嫣的自己让刘雨弦感到吃惊，她害怕这样的自己，害怕这种遗忘了理智的感觉。 为了镇定下来，她合上了手中的那本考研工具书，慎重其事地从另一边的书架重新找了一本看起来更加有吸引力的文艺书。虽然知道这麽做并没有什麽意义，但是至少能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儿。 心不在焉地草草翻过几页，心思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从书本转移到了不知道的什麽地方。 就这麽待到了老板面露不悦神色，并且频繁朝她所在的位置偷瞄的地步。那略显嫌弃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看，又是一个成心蹭书看的狡猾小气鬼。”领悟了这一层意思，刘雨弦终於呆不下去了，红著脸，乖乖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低著头默不作声地走出店去。 看看时间，快到八点了，居然已经出来快两个小时了。 到处都很吵闹，没什麽地方可去。考虑到要不要回寝室的时候，刘雨弦又想到了何嫣。她这时候应该还没回来吧。 刘雨弦叹了一口气。 行走在华灯闪烁、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心底的那丝孤寂怎麽也无法消除。 去哪儿呢？想不到答案，也没有非想出答案不可的那股气势。刘雨弦迈著拖沓的步子，漫无目的地沿著街道往前走。 烤肉店。没意思。 服装店。没意思。 精品店。没意思。 KTV。没意思。 书店……也没意思。 影吧。没意……等等，那个……不会吧？嗯，不会不会，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心里想的太多，所以视觉上才会出错。 不过虽然否定了自己，刘雨弦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这家叫做“悠闲时光”的影吧。 像著了魔一样从门口轻移到休息区的圆桌前，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陡增，明明没打算要来看电影的，却因为看到了酷似何嫣的身影在影吧里就走了进来，结果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低著头的那人近前。 穿著军绿色风衣坐在休息区翻著影碟的人，果然是何嫣。 “同学，你好，是要看电影吗？很抱歉，我们现在的包厢已经全部订完了，如果要看的话可能需要等一会儿。”估计是因为看到刘雨弦保持著不说话、并且盯著面前的那个人不动的奇怪样子有一会儿了，老板终於忍不住出声说道。 听到老板说的话，何嫣也抬起头来，正好迎到一直呆呆看向自己的刘雨弦的目光。刘雨弦的脸立刻像著了火一般通红一片。 太尴尬了！被何嫣、影吧老板、周围其他来看电影的人的目光包围，刘雨弦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没……电影……有什麽好看的吗……哦，没有包厢……那个，那个，那个……要等很久吗……还是不了……对不起……我……我再看看……”语无伦次的刘雨弦简直不知道自己的两只手怎麽摆好了。 “喂，干什麽呢你，话说成这样，太可疑了。”正想著自己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疑了吧，就听见了何嫣这麽说了。 刘雨弦一时语塞，本来就不怎麽灵敏的反应就像冻结了一般。 只听何嫣噗嗤一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要不要一起看？” ……嗯？ 喂，怎麽回事啊，还以为会被何嫣嫌弃，结果却出人意料地被邀请了？刘雨弦的大脑又反应不过来了，对她来说，转折实在太多了。 “哦，你们……认识的？”影吧老板笑著说道。 何嫣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要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空不出包厢来呢，呵呵。”说著，老板朝刘雨弦送上了一个微笑。 看著仍旧愣著不动的刘雨弦，何嫣伸脚碰了碰她的腿肚子，“怎麽回事啊你，到底要不要一起看啊？要看就过来选选自己想看的片子，不要就说不要，你以为谁都有这种荣幸受到何嫣大人的邀请吗？” “啊，要啊……那个，可以吗？” 看著略显惊慌的刘雨弦，何嫣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笑说：“可以啊，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不怕被你打扰哦。” 结果真的跟何嫣一起进了影吧包厢看起了电影…… 看著兴致勃勃兀自调试著小荧幕的何嫣，刘雨弦心里直打鼓。喂喂，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这个时候的她不是应该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吗？而且陪她来看电影的人怎麽说都更应该是她男朋友吧？虽然何嫣看起来是一副坦坦然然的样子，可是因为刘雨弦心里有鬼，所以两个人一进入这间虽不宽敞，但至少不算狭小的包厢之後，刘雨弦就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本来就已经通红的脸蛋，在看到包厢里有一张比双人床略小、比单人床略大的床铺时，一瞬间就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握的手心里也全是细汗，就连自己那轻轻吞下口水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的大。 怎麽办？怎麽办？ 刘雨弦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可是眼神一触及何嫣，立马就乱了方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了。何嫣不看她的时候她就一直盯著何嫣看；可是当何嫣看向她的时候，她又胆怯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生怕一跟她对视就会泄露什麽秘密信息。 没有办法，刘雨弦只好装作欣赏包厢的样子，把房间里面细细看了一遍，可是眼神不自觉地就会瞄向那张形迹可疑的床铺。 “中包。” 听见何嫣的声音，假装注意力在包厢装饰上的刘雨弦赶忙回过头来。为了掩饰羞红的脸蛋，她将手挡在额前轻轻撩了撩刘海。 “我来的时候小包全订满了，只剩下一间中包，於是就订了。其实中包也不错，只是一个人的话有点儿浪费。”说著，何嫣看了看刘雨弦，俏皮地一笑，“不过现在有人分享了，浪费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一些，哈哈。” ☆、第二十一章 调好了小荧幕，何嫣往沙发上一坐，顺便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对刘雨弦道：“你也坐吧，怎麽老是站著──哦，床上有毯子，如果冷的话可以拿过来盖著腿。” 摁下了影片开始键的何嫣见刘雨弦没反应，於是摁了暂停，看看一脸茫然的刘雨弦，何嫣恍然大悟道：“啊，不想坐沙发的话你可以直接去床上坐，盘著腿盖上被子看也不错哦。” “啊，没有……不用了，沙发……就挺好！”脸一直红到脖子的刘雨弦迅速走到何嫣身边，在沙发上坐好，暗自庆幸屋里调暗的灯光为自己遮住了令人尴尬的面色。 瞥了一眼僵硬的身姿跟机器人有得一拼的刘雨弦，何嫣伸手从身後的床上抓过一叠毛毯，往刘雨弦腿上一扔：“盖上吧，这麽怕冷。” 本来想说“我不冷”的刘雨弦，看著何嫣的目光，什麽话也说不出来，最後只好点点头，乖乖盖上了毛毯。 第一部片子是何嫣选的，好像刚上映不久，非典型好莱坞电影，八十多分锺的黑色喜剧。演员的表演很自然，一点儿也不做作，就好像不是在演喜剧一般；剧本也很精巧，奇峰突起，环环相扣，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台词一点儿也不惊天地泣鬼神，更没有什麽“经典绝句”，表面看起来很平凡，可是一带入剧情就显示出了令人意外的非凡魅力，一句普通的话就能微妙地引爆笑点。 刘雨弦越看越起劲，越看越入神，渐渐地也就忘记了紧张，在有趣的剧情的带动下跟著何嫣一起哈哈大笑。有两次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半天没直起腰，两个人还捂著笑疼的肚子拽纸巾擦眼睛。 等第一部片子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脱了鞋，盘著腿把脚缩进了沙发上的毛毯里。 第二部是刘雨弦选的以前看过的一部片子，当时很喜欢。当时被何嫣邀请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因为太过意外，既兴奋又紧张，结果也没什麽心思去认真选片子，脑子里能想起来的只有那部，虽然看过，不过确实是好片子，所以就算重新看也是值得的，所以就姑且选了。 看何嫣的样子，应该很挺喜欢的吧，虽然她看的也算入神，不过从她的反应上来看，应该也是看过的。 刘雨弦不禁有点儿失落。两个人特意来影吧看电影，结果自己却选了两人都看过的片子，这不跟去KTV点了歌不唱只听原声差不多吗？越想越觉得自己差劲，於是刘雨弦单方面认为何嫣一定也觉得很无聊，很扫兴。刘雨弦低著头缩在毛毯里，下巴差不多都搁到胸口上了。 “瞌睡来了吗？” 感觉到何嫣轻轻的碰触，刘雨弦惊的肩膀一缩，抬眼看见何嫣关切的眼神，连忙摇头：“没……没有……” 何嫣柔声一笑：“困了可以眯一会儿，等醒了再接著看。或者，你先回寝室去休息也行……” “不，不是的！那个……这个片子，以前应该看过吧……我是觉得，觉得……”刘雨弦越说声音越小。 “对啊，看过啊，因为很好看嘛，我也想再看一遍的，你再看一遍都不觉得无聊，我也是一样啊，这有什麽关系！我还常常特意找以前看过的老片子来看呢──你没看到我今天就选了两三部老片子备用啊。” 不知道何嫣是不是安慰自己才说不无聊的，不过对於她找老片子看好像也确实是事实，选片子的时候刘雨弦就发现何嫣选了《两杆大烟枪》和《猜火车》这样的片子。 看著何嫣眯起的笑眼，刘雨弦忽觉得从脸蛋到心口升起一股暖意，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欢喜，於是也不管什麽看没看过的问题，跟著何嫣继续看了下去。偷偷瞥见何嫣那随著剧情发展而略有变动的表情，刘雨弦在心里想，如果不是真喜欢这片子，也不会有这种笑颜的吧。想著想著，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默默笑了。想到连自己的笑容都好像是依附於何嫣的笑容一般，刘雨弦心里有著说不出的苦涩，而自己那份隐秘的幸福感也就隐藏在这份苦涩里。 时间超过了。 学校宿舍有门禁，男生宿舍是晚上十二点，女生宿舍是十一点半。 在第二部影片放完，换上第三部的时候，刘雨弦就意识到，时间超过了。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为什麽男生宿舍的门禁比女生迟呢？相差了半个小时，这不是很不公平吗？虽然知道就算女生宿舍延迟半小时关门她们俩也未必来得及回去，但是想到了这一点还是让刘雨弦心里略感不爽。 可是何嫣好像没有发现，延续著看完了第二部片子的好心情，边跟刘雨弦说笑了一会儿，边继续接上了第三部片子。 与其说“门禁时间到了”这种话刘雨弦说不出口，倒不如说她压根不想说。在超过了门禁时间和陪何嫣一起看电影这两件事情上，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管怎麽比较，前者根本不具备怎样拿得出手的杀伤力。所以刘雨弦就这麽什麽也没说，继续陪著何嫣看了下去。 时间越晚，刘雨弦越不安。自上大学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晚上超过门禁时间回去过，这一点倒是延续了她上学时就不爱迟到的习惯。超过门禁的忧虑使得刘雨弦不能安下心来看电影，而跟何嫣在看电影过程中逐渐缩短的距离以及现在肩靠著肩一同盖著毯子放松地看著电影的状态，也是刘雨弦无论如何也不想破坏的。做好了不论何嫣看到什麽时候都陪著她一起回去接受宿舍管理员阿姨责难的心理准备，刘雨弦就那麽靠在沙发背上一动也不动，生怕自己有点动静就惊走了相互依偎著的何嫣。 突然，一阵有著奇异节奏的轻微声响传进了刘雨弦的耳朵。 刘雨弦以为自己听错了，於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阵声响忽地停止了。就在刘雨弦想著果然是听错了的时候，那声音就以超过了先前的音量高频率响了起来。 哎？心里嘀咕著是怎麽回事时，那奇异的节奏忽地像锤子一般狠狠敲进了刘雨弦的心里。 ……等等……喂，不是吧？！她在心里喊道。 现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这个微妙的地方，这种微妙的节奏和声响──就算再怎麽缺少常识，刘雨弦也只能想到那一个可能的答案了。在想到的瞬间，她的脸就跟点著了火的红烛一般燃烧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刘雨弦的心！！直跳。 啊，好尴尬！怎麽办？ 何嫣一定也听到了吧。但是她好像什麽反应也没有啊。难道说是看电影看得太投入而没有注意到？这麽说也是很有可能的啊。那，要提醒她一下吗？不，还是不要吧，怎麽想也不该去提醒别人注意到这种事吧！而且，她没有听到，自己却听到了，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两个人是在一起的，都在看电影，人家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自己却注意到了，搞的跟自己刻意去听的一样，实在是……感觉太不好了！ 糟糕糟糕，好糟糕。不知道怎麽办的刘雨弦心里七上八下，好像自己做了什麽亏心事一般，不知不觉间连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本来还好好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知怎的就让她感觉越来越不自然，好像哪里出了故障一样，怎麽著都不舒服。 “噗──哈哈哈哈！” 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的何嫣吓了刘雨弦一大跳。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这种事很正常的啦……”何嫣忍著笑，侧过脸来，眼神在刘雨弦那充满尴尬的面孔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最後还是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你了，干吗要用那种浑身不自在的姿势坐著啊，或者说你是想通过这种高难度坐姿锻炼出一身清奇的骨骼吗？”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刘雨弦，长长的马尾从何嫣歪著的头旁边垂到了胸前。她那笑的绯红的面孔像是染上了胭脂的梨花瓣，美丽的让刘雨弦心神不宁。 “我……嗯……”刘雨弦两手紧握在一起，被何嫣调笑了一番之後身体绷的比原先更紧张了，怎麽也放松不下来。 终於笑到尾声的何嫣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说，你还生活在纯情的世界里吧，难道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 虽然觉得何嫣并不是真要自己回答的样子，不过憋了好半天之後，刘雨弦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何嫣呼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说：“看来我很荣幸地带你上了第一堂课呢。”说罢又轻笑了两声。“很正常啦，以後要慢慢接受哦。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应该说，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氛围，不做这种事才会奇怪啊。虽然说是晚上，不过总不能露天演练吧，而旅馆呢就太露骨了一点，对於刚谈恋爱的同学们来说未免有点儿缺少浪漫气质……” 听著何嫣轻轻松松半开玩笑似的说著惊人的话语，刘雨弦不禁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臊还是难堪。 突然地，刘雨弦的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何嫣说“这种事情很正常”，那是表示她常常遇到，还是说她自己……刘雨弦心里咯！一下。啊，不行不行，不能朝这个方向想！刘雨弦使劲闭了闭眼睛，妄图隔断往那个方向上延伸的思路。可是，越是想制止，那想法越是以不可遏止的态势狂奔出去。何嫣会跟她男朋友来影吧看电影吗？他们来的时候也会……不，不会不会，何嫣是那麽爱干净的人，这种地方怎麽想也不可能……可是，既然别人的男朋友会想在这里亲热，难保何嫣的男朋友没有这种想法啊，如果她的男朋友提出这种要求，何嫣会拒绝吗？而且，她确实说过这很正常啊，这麽说的话，是不是就表示她不会排斥呢？啊，这麽说，何嫣跟她男朋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那他们……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想这种事情！不要想何嫣跟她男朋友的事！不要！绝对不要！ 一瞬间，刘雨弦感到胸口憋闷难当，一种夹杂著愤怒的异样情感在她的心里迅速蔓延，她对那个肆意揣测和臆想何嫣的自己感到极度厌恶，又对自己无法阻止的阴暗思想无能为力。她感到四肢发抖，脑袋发晕，心里又冷又空，为了不让何嫣察觉出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她咬紧牙关，压抑著心头流窜的复杂情感。 ……还是没控制住。刘雨弦身子往前一倾，紧握的两只手连忙撑在沙发边缘，柔顺的秀发从面颊两侧垂到了前面，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突然感到耳边一抹柔软光滑的触感，暖暖的，让刘雨弦的脖子直发麻。她条件反射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发现是何嫣轻轻拨起了她垂落在面前的头发夹在她小小的耳廓後，关切地寻视著她略显苍白的面色。 “怎麽了？” 看著何嫣那温柔的眼神，听著她清透的嗓音，刘雨弦心里一阵隐隐的疼痛。看著那样的面孔，她说不出话来，於是只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何嫣盯著刘雨弦那不敢正眼看向自己的纯净小脸细细看了一会儿，微微抬起手背，对著她的额头试了试，嘟哝一句“好像不烫啊”，全然不知因为她轻微的触碰而让刘雨弦心里那疼痛的幸福感翻滚了很久。 “哦，时间过了。”可能是被刘雨弦表现出的不适给提醒了，何嫣终於注意到了门禁的事情。说著看向了偷眼呆看著自己的刘雨弦。 “嗯……嗯。” “怎麽办，要回去吗？”见刘雨弦没什麽反应，何嫣又问。 “嗯……嗯。”除了机械地发出声音外，刘雨弦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就早点走吧，我估计你是经不起冻的，好像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不过怎麽不早点提醒我啊，都怪我给忘了时间。”说著，何嫣又笑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刘雨弦只好跟著她笑。虽然何嫣是说该走了，但是没看到她有什麽动静，刘雨弦也只好依旧干坐著。她不想先行动，她不想让何嫣以为她很想走，生怕她觉得自己不愿意跟她呆在一起似的。更何况，对於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结束的这麽突然这麽仓促，她心里的失落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解的。有那麽一瞬间，她甚至希望两个人就这麽呆下去就好了，至於在那之後的事情她可没有想太多。 ☆、第二十三章 “嗯？不回去吗？”何嫣见刘雨弦不动，有些困惑地问道。不过一看刘雨弦那不明所以的眼神，何嫣立刻明白了对方是在等自己，於是恍然大悟般地一笑，解释道：“啊，你不用等我一起，我不打算回去了，与其出示证件要门卫开门，并且忍受管理员大妈的抱怨，我宁愿明天早上解了门禁再回去。” 看著笑嘻嘻的何嫣，刘雨弦愣了半天硬是没反应过来，最後终於弄明白了当下的情势，磕磕巴巴说道：“不……不回去？那个，那个……但……但是明天上午……还有课……” 何嫣耸耸肩：“有关系吗？” “嗯？关系……有关系吗……那个，好像，也没什麽……”自己的思维居然在一瞬间就产生了扭曲，明明是很有关系的啊，可是听何嫣这麽一说，好像真的没什麽关系似的。 结果，刘雨弦也鬼使神差地没回去…… ──────────────────── 上午前两节公共课，刘雨弦打瞌睡打的死去活来，顶在细脖子上的脑袋就跟弹簧螺丝上没拧紧的螺丝帽一般不停地颠动，老师的讲课也完美的充当了最好的催眠曲。在摇摇晃晃坚持了半节课之後，刘雨弦终於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被下课铃声惊醒的时候，感觉上好像睡了很久，但实际上也就二十分锺左右。揉揉视线朦胧的眼睛，看到何嫣眨著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样子看著自己，刘雨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嗐，怎麽对她就是一点儿抵抗力也没有呢？刘雨弦心里直发虚。 昨晚跟何嫣一起在影吧熬夜看了好几部片子，到後半夜的时候刘雨弦就忍不住睡著了，连什麽时候被何嫣提醒从沙发转移到床上的她也完全记不起来了。早上七点锺的时候被何嫣叫醒，两人一起回到寝室。受何嫣的影响，刘雨弦也对蔺媛媛跟余珠那疑惑的视线装作视而不见，快速洗漱一番，跟著何嫣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然後直接去了教室。 看著何嫣毫无倦容的面孔，刘雨弦不禁暗暗纳闷，两人同样熬夜看电影，而且何嫣比自己休息的时间还短，说不定整夜都没睡，为什麽第二天反倒比自己还精神呢？如果不是跟她待了一整夜，怎麽说也不会相信她前一晚有熬夜。又想到从影吧回来後，两人似乎理所当然的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一起到教室，现在又坐在一起上课，刘雨弦就忍不住悄悄的高兴。 不过何嫣还真是喜欢看电影啊，看她的样子八成是一夜没睡一直在看，明明是女孩子，精力能充沛成这样还真是罕见啊。想起来前一晚曾跟她在同一床被子里取暖，自己还在她身边睡著了，刘雨弦的耳根就是一阵燥热，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脸一直这样红下去会不会坏掉。啊，等等，自己比何嫣睡的多，而且就睡在她旁边，虽然也是和衣而睡，可是那样的话何嫣不就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睡颜吗？ 一想到何嫣有可能目睹了自己不雅的睡姿，刘雨弦的脑门就一阵发凉。自己有没有打呼噜？有没有流口水？有没有说什麽奇奇怪怪的梦话？有没有做出什麽可疑的举动？这些问题瞬间充斥了刘雨弦的头脑，让她平静不下来。虽然平时她还挺有把握自己没有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的习惯，不过谁又能保证这次她没有呢？要是平时好好地，偏偏跟何嫣在一起的时候暴露了这种丑态的话，她宁愿去撞墙。 到底有没有啊，自己？ 装作翻书的样子，偷眼向身旁的何嫣看了过去。她好像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啊，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正常，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没有做出过什麽奇怪的举动呢，比如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 喂，不要反应过敏啊，看何嫣的态度，应该没发生什麽让她讨厌的事情吧，慌慌张张疑神疑鬼的像什麽样子，给我好好安下心来啊！刘雨弦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不过，既然对方是何嫣，就算自己睡著後有过什麽奇怪的举动，她也未必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啊，她应该不是那种会因为小事而轻易嫌弃别人的人吧……可是，事实不是她不嫌弃就没关系的啊！自己会难堪啊！如果非要出丑的话，她宁愿最後一个看到自己丑态的人才是何嫣！ 啊，好烦好烦啊，到底有没有啊？刘雨弦挥不去心中的焦躁，眉头越拧越紧。 左思右想中，忽地又想起早上何嫣叫醒自己时的情形。还在睡梦中的自己，脸蛋被一只暖暖的手轻拍了两下，那种轻柔而细滑的触感让刘雨弦舒服的手脚无力，就想那麽眯著眼一直睡去。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何嫣清秀的面庞，仿佛含著笑意的眼睛看著自己。“喂，baby，起床咯，管理员阿姨要来问候你咯。”早上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来自何嫣，而且是专为自己的，刘雨弦的幸福感就按压不住的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像彩色的泡泡一般升腾到了五脏六腑，让还未完全清醒的心情飘飘然起来。 就这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整个上午刘雨弦都持续著这种压抑的低兴奋状态，无法安心听课，也无法好好的做任何事情。 注意到何嫣握著笔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刘雨弦的课本往後翻了两页，并用黑色水笔在课後习题的第五、第七和第八题上打了勾，然後冲一脸迟钝的刘雨弦眨了眨眼睛，又做了个鬼脸。刘雨弦这才发现第三节课已经快下课了，连老师布置作业的声音都完全屏蔽掉了，刘雨弦还真是佩服自己的“专心”。 几乎没有思考就顺理成章地跟在何嫣身後走出教室的刘雨弦，似乎觉得两人一起去吃午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何嫣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两人自然而然地边说话边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很困吗你？简直睡了一个上午啊。”何嫣轻笑道。 刘雨弦脸色微红，抿了抿嘴。何嫣不知道，自己只有开始的时候因为太困了在睡觉，後面都只是趴在桌上想心思而已，而那些心思基本上都是围绕著身边的何嫣展开的。不过刘雨弦并不打算辩解，对她来说，让何嫣以为自己是在睡觉更好──“我是在想著何嫣的事情”，这种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第二十四章 “倒是你，一点儿也不困吗？” 刘雨弦轻声反问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何嫣。 “我啊，”说著，何嫣伸手拨了一下头发，“免疫系统比较迟钝，一般熬夜之後第二天没什麽异常，要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才会疯狂犯困，整天昏昏欲睡。” “啊，这样啊。”刘雨弦不无吃惊地轻叹道，在此之前她可从来不知道还有“困倦迟到”这种事情。实际上她心里的惊讶远甚於语气上所能表达的，不过她不想表现出那麽吃惊的样子，生怕被何嫣嫌弃她大惊小怪。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只有一夜而已，没什麽关系，我的记录是四天三夜没睡，然後隔了三天才开始犯困，连走路都能睡著，恨不得睡上一个星期不睁眼，哈哈哈！” “四天三夜？”这下刘雨弦也没能按捺住吃惊的语气，跟著何嫣後面就重复了出来。刚一说完，她就後悔似的闭紧了嘴。 不过看到何嫣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笑的更开心的样子，刘雨弦心里不免惭愧起来。还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吗？明明人家都不放在心上，自己却如此神经过敏反应过度，难怪一直交不到朋友。 被何嫣的情绪带动，刘雨弦也不想老是纠结在那些小细节上了，试著让自己毫不计较的开心一下又能怎麽样呢？总是那样小心翼翼地观察著情势、压抑著自己，她觉得太疲倦了。虽然自己的这种特性已经形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很难改掉，不过至少可以努力试试做出一点儿改变吧。 “雨弦。” 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过身边都是赶在第三节课下要去食堂的同学，来来往往都是人，刘雨弦也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因为主观上不愿意和何嫣一起的时间被人打扰，所以她决定相信是自己听错了，於是依旧脚不停步的跟何嫣并肩往前走。 “雨弦。” 又是一声。好像，确实，有人在叫自己，而且那声音…… “刘雨弦！” 第三声，语气分明已经呈现出急切的意味，不知道为什麽还隐隐包含著怒意。 这下刘雨弦不费力气就认出了那声音正是来自於自己一直躲著的那个人。 伴随著音量明显提高的第三声，邓达平的本尊也同时越过刘雨弦和何嫣的步子，直接挡在了刘雨弦的面前。 “怎麽不理我？”邓达平的语气里透出了些许不满，不过好像并未真的生气。 刘雨弦一阵心虚。没有哪一次邓达平的出现比这次更让她不耐烦而且胆怯的了。 “我……哪有不理你……什麽事？”刘雨弦目光闪烁，只想早早结束跟邓达平的对话。 “怎麽不接我的电话？短信也不回……” “没……没有的事！那个，我也有事……”听到邓达平当著何嫣的面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刘雨弦就是一阵气恼，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但在旁人听来顶多也就是声音更小了而已。 “怎麽没有，最近一直是这样……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邓达平看著低下头的刘雨弦，以为她是在愧疚，於是一副照顾对方情绪的样子没有再追究下去了，转而说道，“我问你，你昨晚去了哪里？” 刘雨弦猛一抬头，满脸的惊讶。 “没有回寝室吧，你昨晚？”虽然是疑问句，不过邓达平的神色完全就是确定的，不容刘雨弦反驳，俨然法官姿态，义正词严。“去了哪里？怎麽不跟我说一下，一夜不回来很让人担心啊，万一出了什麽事怎麽办……” 邓达平宛如监视人一般的口吻气的刘雨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闪烁的眼神也直直盯向对方，眼睛瞪得几乎冒出火来。可惜邓达平没有读懂她的眼神，只当她是因为自己偷偷干的坏事被男朋友知道了而不知所措。 邓达平高姿态的叹了一口气，传达出“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意味，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嫣，朝刘雨弦走近一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以他认为恰当的力度握了握，“你知道夜不归宿是《学生守则》里明令禁止的，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哪，昨天一直找你找不到，也没回寝室，你知道让人有多担心吗？就算真有什麽事也可以跟我说啊，你这样突然闹失踪搞的我也跟著担心了一宿没睡……” “呃，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了……”一直沈默在一旁像看风景似的何嫣终於出声道，“那个，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对著邓达平跟刘雨弦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犹豫著是不是该就这麽走掉的何嫣，最後还是回过头加了一句：“抱歉，我插个话，昨晚刘雨弦是陪我在一起，我先道个歉哈。後面你们慢慢说，拜拜。” 刘雨弦本来就已经在害怕何嫣生气、误会和厌烦邓达平的双重情感的打压下几乎丧失了辩驳的能力，只是心里一个劲的窝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於，紧闭的神经在看到何嫣果然认为这是情侣间的争吵要离去的时候觉醒了。 无论如何，如果这次让何嫣就这麽误会著走掉了，以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至於是什麽机会，刘雨弦也不知道，但她就是坚定地这麽认为。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哪怕就这麽一次，她必须得克服胆小和嘴拙的缺陷！ “等……等一下！”刘雨弦几乎没有思考的就拉住了欲将离去的何嫣的衣袖，烧红著脸对邓达平说：“我的事……请你……请你不要随便干涉我的事……虽然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但是……但是，你没有权利来对我兴师问罪……我，走了……” 无视邓达平因为太过讶异而完全忘记了失望的眼神，刘雨弦用力拽了一下何嫣的袖子，两人就那麽走开了。 ──────────────────── “呃……对不起。这个事，应该怪我的……” 直到饭吃到一半，何嫣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还是道歉的话。 刘雨弦委屈的简直想哭。可是她不想当著何嫣的面搞的这麽难看，所以一直忍耐著。 ☆、第二十五章 从质问的邓达平面前走开，一直到食堂，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尴尬到令刘雨弦怀疑空气是不是变稀薄了的地步。一定被何嫣讨厌了。她心想。沮丧的已经没有力气去生邓达平的气了，她想不出任何一句可以打破尴尬气氛的话语。而且她总觉得，被迫听著她跟邓达平之间莫名其妙琐事的何嫣，一定对自己充满了鄙视和厌恶，可是却因为自己拽著她来到食堂的缘故，对方也不好就这麽丢下自己不管，只好勉强忍耐著跟自己一起吃午饭。 说句话吧，说句话吧，不论说什麽都好，哪怕是骂自己。她在心里祈祷著。可是当看见何嫣好像要说话的时候，她又变得异常心虚害怕，怕的连拿勺子的手都舀不好汤了，她怕何嫣说出以後不想跟自己搭伴了这种令人绝望的话。 就这样忐忑地什麽也想不好，什麽办法也想不到，何嫣一有动静就以为她要离开，惊的心咚咚直跳，神经质一般地抓著手上的勺子不动；一看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重新拿著勺子在餐盘里搅，食物也不往嘴里送。 终於，还是何嫣先开口。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刘雨弦，而是真诚地在道歉，这一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几乎让刘雨弦哭出来。 “不，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狠狠忍住眼泪和颤抖的声音，刘雨弦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何嫣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以同样轻的声音说：“那个，出来的时候男朋友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不！不是男朋友！从来都不是……”显得有点儿过分紧张的刘雨弦提高了音量。 “啊，这样啊……那好吧。”何嫣回答的有点儿含糊，不过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不知道她是不是相信了，但是说出来之後，刘雨弦觉得安心多了。想不到还有什麽更好的说明，刘雨弦也就放弃了进一步解释的打算。事实就是这样，说多了反而像是狡辩，她不想让何嫣觉得自己是个刻意的人。 看了何嫣一眼，她的脸上没有出现刘雨弦臆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於是刘雨弦试探地问道：“那个……但是，你的男朋友知道吗？” “嗯？知道什麽？”何嫣一脸茫然，接著便明白了刘雨弦所指，爽快地笑道：“我的男朋友可不像他那样，”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食堂外面刚才被邓达平拦住的那个方向，“他那样的再过一百年也入不了我何嫣大人的法眼──所以我这麽说的时候也是以他不是你男朋友为前提的哟，如果是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 刘雨弦又被何嫣这种奇特的表述给惊到了，呆呆地看著她，直到对方被她的表情逗得笑起来的时候才红著脸低下了头。再想想，又抬眼看了看笑的眉眼弯弯的何嫣，心情忽地好轻松好舒畅，於是也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刘雨弦跟何嫣结伴的几率明显增多，如果把上课时间也算在内的话，何嫣跟刘雨弦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比跟她男朋友在一起的还要多。想到这一点，刘雨弦那隐藏的嫉妒心就会松懈不少，更加宽容一点来看待的话，简直可以算是愉快的了。而借著上次跟邓达平表明立场的机会，刘雨弦也就顺理成章直接断绝跟他的“类约会”式的见面，其间实在拗不过去，也只接过他两次电话，基本也没说到什麽，都是一些泛泛的琐事。 跟何嫣一起吃早餐，只要是同选过的课程差不多都坐在一起，偶尔课少的时候还会结伴散散步，或者同去图书馆泡上一段时间。何嫣愿意说话的时候就陪她聊聊天，听她发表各种奇怪但却有趣的论调，不说话的时候两人就那麽静静地待著。像这种看起来很平常的日子在刘雨弦看来也充满了幸福的意味，她甚至觉得从来没有这麽开心过，虽然细想起来好像也没发生什麽特别值得纪念的事，但心里就是很舒服，有种堆积著的灰尘被打扫干净的感觉，那麽清透。 唯一让刘雨弦感到失落的，也就是何嫣陪男朋友的时候了。她很少跟刘雨弦谈到自己的男朋友，只提过他比自己高一届，大一刚来报到的时候认识的，其他也没多说，刘雨弦也没多问。不过虽然内心里不太愿意承认，刘雨弦还是感觉得出来，何嫣喜欢他，他们的关系也一定很好。只要何嫣不和自己一起吃饭，刘雨弦就默认她是和男友有约了。笑著目送她离去，刘雨弦心里就会升起像薄雾一样淡淡的忧伤。 十一月的最後一个周末，刘雨弦吃过午饭去图书馆泡了一会儿，因为靠窗的位置被太阳照著，一边翻著书一边就困倦了起来，於是很温暖很舒服的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口袋里手机来电的振动惊醒了刘雨弦，看看时间，不早不晚下午三点。靠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外面明媚的像是在向她发出“出来走一走吧”的邀请，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喜悦了起来。 邓达平的来电，刘雨弦不想接。於是她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在图书馆里不方便接电话”的借口，就任手机那麽振动著直到挂断。 还了书，刘雨弦斜挎上包包，走出图书馆，走进了那一片阳光明媚中。虽然有太阳，但是冷冷的空气不时地提醒著人们时节已是冬天。 刘雨弦信步走去，不多久就来到了广阔的南操场。很多露天的社团活动也在这里进行，颇为热闹。看到靠近自己这边的操场一角聚集了一群衣著鲜丽的同学，好像是交谊舞社团的活动，刘雨弦感觉挺有趣，於是走过去看了看。 果然是交谊舞社团活动。中间一男一女两位老师在教学员跳舞，大家嘻嘻哈哈玩的很开心的样子。此前刘雨弦也有过学习跳舞的经历，那还是上初小的时候，她的兴趣不多，不过想起那时的感受，跳舞应该能排在她喜欢的事情的前三名了。虽然在肢体表现和协调性以及平衡性方面都很好，不过因为羞於表现，所以在舞蹈班的时候并没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那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久未练习、舞步差不多都忘光了的现在呢。 ☆、第二十六章 刘雨弦艳羡地看著那些即使动作笨拙也毫不害臊地练习著舞步的学员们，老师也是边讲解边演示，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因为开始进入两两练习的阶段，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也逐渐散开，以便给彼此空出一定的空间。刘雨弦於是也悄悄往旁边退了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著，脚步也不由自主跟著拍子踩了起来，小幅度地摇动著身体。估计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只是偶尔动一动，当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停止微小的舞步，站在那里装作看风景。 “喜欢吗？不如参加试试看啊。” 何嫣的声音突然响起的时候，刘雨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吓得往旁边一跳，身子歪了歪才站稳。一眼看到被自己过度的反应也吓到了的何嫣，她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错。 “对……对不起！”刘雨弦满脸通红地说。 “……切，你道什麽歉，明明是我吓到你了。”何嫣轻轻一笑。 因为男朋友参加了冬季校运会的篮球联赛，练习时间就安排在周末下午场，而露天篮球场就在刘雨弦所在的综合大操场的其中一角，所以陪著男朋友练球的何嫣就顺便走过来看了看，正好看到一个人望著交谊舞活动发呆的刘雨弦。 刘雨弦经不住何嫣再三的鼓励，抱著试试看的心情，临时报名参加了交谊舞社团的活动，跟著老师一起学习。可是因为没有舞伴，她又不想临时找一个男生搭档──况且本来交谊舞社团的成员中就是女生占多数，於是何嫣就主动充当了她的临时舞伴，陪著她一起练习。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也学过，何嫣的舞步踩的非常到位；但是从她摸索感十足的表情来看，她好像也就是刚刚听老师讲解了一会儿，现学现卖的。惊叹於何嫣令人咋舌的学习能力，刘雨弦愈发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出错。 可是，偏偏对方是何嫣。就算是自己擅长的事情，当跟何嫣在一起的时候，刘雨弦也很可能因为紧张而出错，更何况是自己差不多忘光了的舞步！ 像舞伴那样跟何嫣靠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而自己的腰轴也被何嫣的手恰到好处地扶住，另外一只手则被她轻轻握住。刘雨弦搞不清自己是被节拍带动了还是被对方的身体带动了，身体就那麽不受控制地轻轻旋转了起来。 阳光，舞步，老师悠扬念著的节拍，何嫣的长发，何嫣的笑脸，何嫣的肩膀，何嫣的臂弯，何嫣纤柔的手指，何嫣清甜的呼吸……这一切都让刘雨弦一阵阵的眩晕，她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完全失去了方向。 明明女生之间的亲昵碰触很平常，而且公平一点儿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接触压根也算不上亲昵，顶多只是跳交谊舞的基本前提。可是，就算知道这些，刘雨弦依然紧张到呼吸急促，动作慌乱，舞步踩的简直就是乱七八糟。整个过程中，她的头就没敢抬起来正眼看过何嫣，而说出的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在跟一直被自己踩到的何嫣道歉。 既期待又害怕，既兴奋又沮丧，内心被搅的一团糟的刘雨弦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非但没有练好舞步，最後简直就连正常走路都迈不好步子了。 好难堪。 好难堪。 而且是在何嫣的面前…… 想到最不能容忍的这一点，刘雨弦几乎要哭出来了。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刘雨弦红著眼，低著头，细如蚊声的拜托何嫣不要再练了。何嫣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很轻松地就同意了。想著她或许是被自己踩到难以忍受早就想结束了吧，刘雨弦的心里更如水中加冰。 跟何嫣一起走到了体操练习区，短短的距离，刘雨弦居然两次差点儿绊倒，幸亏何嫣拉住了她，才没有跌的更惨。面如红纸的她靠在双杠下，紧紧咬住下唇不说话。 看著这样的刘雨弦，何嫣扑哧一笑：“喂，你是不是连走路也不会啦，说是学习交谊舞，你压根就是奔著踩脚来的吧……” “啊，我……你……你至少也同情一下我的心情吧……” 出乎意料的话语令一向淡定的何嫣都呆了一下，继而随手往刘雨弦肩上一推，“喂，那是你说的话麽？好像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好可爱……哈哈哈哈！” 看著大笑不止的何嫣，刘雨弦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有哪里好笑。不过，在那句“至少同情一下我的心情”说出来之後，刘雨弦自己也吓了一跳──那是自己说出的话吗？居然不是在道歉！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旁边经过的人向两个面对面傻笑的女生投来讶异的目光，不过这些刘雨弦已经不在乎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雨弦的脸一阵阵的发烫，那种心悸不已的感觉似乎比白天更甚，腰肢和手指上仿佛还残留著何嫣那轻柔的触感。她将手轻轻抱在胸前，任思绪漫无目的的纷飞，脑中幻想著跟何嫣一起摇曳著裙摆翩翩起舞的情形，那美丽的画面让她有一种比现实更真实的感觉。 ──────────────────── 本来以为跟何嫣在光棍节外宿看电影的事情会成为自己记忆中的一张书签，带著虽然生涩但却美丽的色彩静静躺在过去，只有偶尔作为品味珍贵幸福感的楔子时，才有机会悄悄拿出来重温一下。然而，事情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星期之後，不知何故，毫无征兆地在刘雨弦所在的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这种流言刘雨弦在一个多星期前就听闻了，只不过当时版本是“班里有两个女生跟其他男生一起出去夜宿”。因为跟实际情形相差太多，以致於刘雨弦根本就没认为那是在说自己跟何嫣的事情，而且她也不是喜欢八卦的人，所以就当做耳旁风一样吹过就忘了。 接下来的发展简直可以用急转直下来形容。 流言以一日千里、斗转星移之势发生著惊人的蜕变，先是“光棍节两个女生跟一群男生出去喝酒，喝醉了没回来”，接著迅速演变成了“喝醉了酒的光棍男向喝醉了酒的光棍女表白成功”，“光棍们举行了光棍速配Party，两两配对成功，夜游未归”……最後，在窥探欲和好奇心的共同努力下，“光棍男生”和“光棍女生”终於被对号入座，几乎是在千呼万唤下，“刘雨弦跟告白後的邓达平一起外宿”、“何嫣跟光棍节刚表白的男朋友在外租房”两个主角鲜明的版本新鲜出炉。至此，流言俨然已被当成了众人努力挖掘出来的事实，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态势。 ☆、第二十七章 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外宿事件成了近期大家消遣的主要话题，而各种貌似有理有据的谣言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与之相匹配的是刘雨弦极度恶劣的心情。连日来被异样的目光的包围，一回到寝室还要面对蔺媛媛和余珠戛然而止的谈话以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刘雨弦简直要崩溃了。真想对著他们大声质问，不负责任的随意编织、传播谣言对你们有什麽好处？背後中伤、抹黑别人就那麽让你们高兴吗？ 可她还是什麽都没有说，保持了一贯的沈默。她不是没有勇气反驳，而是压根不知道该跟谁反驳。事实是怎样的别人并不在乎，而且随著事情的发展，她越来越发觉，如果“事实”不能满足别人的猎奇心，那“事实”就将变成一种无力的东西被人刻意忽略掉，不管解释多少次。既然这样，自己说什麽也没用，与其被人当成狡辩，那还不如好好保留著属於自己的记忆──唯有与何嫣在一起的时光她不想与人分享，更不能容忍被人肆意歪曲丑化。 晚间的选修课结束後，刘雨弦一直在教室里看书看到十点多锺才不情不愿地收拾了书本离开，拖著疲惫的步伐和黑暗的心情回到了那个令她难受的寝室。果不出所料，一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原本热火朝天聊著的蔺媛媛和余珠立马闭了嘴，好像凭空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声音从她们的嘴边撕掉了一般。 为了不让自己气到内伤，刘雨弦决定无视她们，径自走回自己的桌位，把包包放了下来。 没有何嫣的寝室简直跟冰窖没什麽两样。刘雨弦缝上了嘴，拎起暖水瓶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结果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蔺媛媛就快步越过她走进了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刘雨弦默默地翻了翻眼睛，不知道该说她是幼稚还是无聊。 刚要返回座位，寝室的门开了。明知道这个时候能自己开门进来的只可能是何嫣，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一下。跟何嫣的视线一交汇，刘雨弦立马像被磁铁吸住的铁条一般移不开眼。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这样盯著人家看，不要这样盯著人家看，可是主导眼睛转动的神经就是不听使唤。 何嫣也不知怎麽回事，一进门迎到刘雨弦的视线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很自然地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而是像玩起了眼神对决的游戏一般，也盯著刘雨弦不动。说含情脉脉也不是，说虎视眈眈也不是，总之，两个人就这麽相视而立，一个人拎著本欲放下的暖水瓶，一个人拿著还未完全脱下的外套。 十秒…… 刘雨弦的脸蛋开始发烧。 二十秒…… 微笑渐渐爬上何嫣的嘴角。 三十秒…… 刘雨弦眼睛发酸，她感到一层泪水蒙上了她的眼珠，眼角溢上湿润的感觉。 “哢哢哢”，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渐进，不知哪个寝室的女生从她们的寝室门前经过，透过开著的房门看到刘雨弦跟何嫣一动不动对视的画面，脸上顿时现出“这两人有病吧”的神情，直到走过去了还回过头来瞥了最後一眼。 “噗──” 两人几乎同时移开视线，把头偏到一边笑了出来。 突然“呼”地一声，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拉开，蔺媛媛的脸出现在笑到一半被开门声惊的戛然而止的两人眼前。 “哎哟，碰到什麽高兴事儿了，要挡在门口偷著乐呀？”蔺媛媛酸酸地说。 “以为可以欣赏到你美人出浴的画面呀。”何嫣有心无肝地应道。 在自己听来怎麽著都不像是好话，但蔺媛媛居然一脸受用的样子，原本看上去酸硬的表情竟然微妙地柔和起来。刘雨弦暗暗惊叹，人跟人的接受能力还真是不一样啊。 属於两个人的奇妙时间已经消逝，刘雨弦知道那充满魔法魅力的对视不会再有了，於是把蔺媛媛让过去之後，老老实实拎水瓶进了卫生间。 居然这麽半天愣是拎著瓶没放下过，自己还真像个傻瓜。把水瓶放在洗漱台旁边时，刘雨弦不禁想道。 “啊，来的还真巧，正要关门吧，呵呵呵呵！”一个响亮的女音传了进来。 心里想著“不会吧”，刘雨弦扭头往外一看……还真是！ “哟，孙老师，这麽晚了还过来，快进来，正好我还没关门。”这是何嫣的声音。 来人正是辅导员孙宗姗，一个头个不算很高、身材不算很胖、年龄不算很大、嗓音却很响亮的博士在读女老师。 在听到辅导员声音的一瞬间，余珠仿佛运用了瞬移能力一般出现在了寝室门口，义无反顾发挥出她作为寝室长的职责，对辅导员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对辅导员的关怀表示由衷的感谢。 寒暄了几句之後，注意到四个女生全都“在岗”，辅导员没有久留，临走的时候脸上带著官方的笑容，用官方的语气说了句“明天上午的公共课结束後，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就离开了。 孙宗姗一走，蔺媛媛就嘘了一声，脸上带著颇有意味的表情道：“哎哎，你们说她这个时候来是要干吗呀？” 刘雨弦还在卫生间里洗漱，何嫣慢悠悠在书桌边不知道拾掇著啥，余珠一脸沈思转动著手中的水笔。 见没人答话，蔺媛媛只好走到余珠和何嫣的座位间，故意压低声音看著余珠道：“哎，余珠姐，你说辅导员这麽晚了还到我们寝室来是什麽意思啊？你说她是只到我们寝室了，还是别的寝室都去了？” 余珠以敷衍的笑声掩盖了自己的不悦：“那谁知道啊。” 蔺媛媛不死心，於是扭过头，又对著何嫣问：“哎哎，何嫣，你说呢，辅导员干吗大晚上的来我们寝室啊，是要查房吗？” 何嫣右手撑著下巴坐在桌边，用完全听不出情感的音调慢悠悠说道：“不是叫我们明天上午下课後去她办公室吗？这麽想知道的话，到时候你当面问问她不就行了。” “……切……什麽嘛。”蔺媛媛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踱回了自己的位子。正好这时候刘雨弦从卫生间洗漱完毕走了出来，迎到蔺媛媛欲言又止的眼神。 ☆、第二十八章 对於蔺媛媛这种人，刘雨弦基本上是抱著不主动去招惹的原则，即使目光有交汇，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自己就一定不先说话。结果蔺媛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跟刘雨弦说话，於是刘雨弦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不去管她了。但是，虽然说起来是不在意，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儿小受伤。就是这种被轻视、甚至被无视的受伤感，让刘雨弦总是不能自然顺畅的地与别人交流……除了她。 刘雨弦背著灯光，默默看了看什麽反应也没有的何嫣，心里那疼痛而又带著淡淡幸福意味的感伤情绪又悄悄地蔓延开来。 ──────────────────── 在外面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锺，余珠和蔺媛媛才从辅导员的办公室出来。 “辅导员让你们进去。”虽然嘴上说的是“你们”，不过余珠明显只看著靠在走廊边的何嫣说的。 随便点了点头，何嫣走向辅导员办公室，至於旁边蔺媛媛那一脸好像是谁欠了她钱的表情直接被何嫣无视掉了。刘雨弦见状，赶紧跟在何嫣身後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辅导员那一脸的冷霜，刘雨弦简直要怀疑她跟昨晚来寝室的那个辅导员不是同一个人。 “上个月你们俩跟哪些人一起出去玩儿，夜不归宿？”辅导员开门见山，没有寒暄，没有暗示，没有过渡，跟她以往喜欢拐弯抹角的风格完全不符。 刘雨弦一听，顿时眼睛发昏，两手发冷，心虚的话都说不好了。明明不是像辅导员说的那样，但当听到对方以断言的口气说出来自己却无力反驳时，她就知道了，不管做不做贼，她都注定了要心虚。 在她条件反射地低垂著头，不敢看向辅导员那凛冽的目光时，耳边听到了何嫣镇定地回答：“是我们。没有谁跟一起。” “没有跟谁一起？”辅导员显然不相信，“没有跟谁一起怎麽会有那麽多人说？” “人家要怎麽说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们管不了。”何嫣依旧镇定地回答，丝毫没有作为认错人的自知。 辅导员轻哼了一声：“无风不起浪。这件事已经在班里闹的沸沸扬扬，相信作为当事者的你们不会不知道有多严重吧？我只要听事实，我要从你们自己口中听到事实，不要再跟我狡辩了。” 没有回答。 紧张的气氛压的刘雨弦连大气都不敢出。 “作为女生，我希望你们能洁身自好，而且虽然进入了大学，说到底你们依然是学生，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把精力放错了位置。”听得出来，本来就已经很不满的辅导员被何嫣毫无反省意识的态度给激怒了，强压著怒火，语速加快但却字字清晰。“要我没有分寸的批评你们我也做不到，你们动不动都以成年人自居，但是至少在做什麽事的时候要像个成年人一样用成熟负责的心态去思考好不好？这件事在班里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说不过去！现在我要听到的是事实，是你们自己陈述的事实，不要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何嫣轻轻呼了一口气，以认真但却不弱势的语气说道：“我们有做了什麽需要您专门给机会原谅的事吗？” “……什麽？”辅导员瞪大了眼睛，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刘雨弦吓的头上直冒冷汗。 在她的字典里，老师几乎等同於权威，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跟老师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话。况且，她也确实有“夜不归宿是不对的”这种自觉，所以要她认错并不会让她产生抵触和抗拒心理，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反而能让她心安一点。只是，被人谣传成那样是她不能接受的，说心里不委屈根本不可能，而且，既然牵涉到跟何嫣两个人，就不像她一个人那麽简单了。她怕何嫣会因为她的胆小而瞧不起她，她更怕何嫣误以为自己是在怪她──天知道她压根没想过这件事是何嫣造成的，就算是造成了比这更严重的後果，只要是跟何嫣在一起，她都不会有任何怨恨。 何嫣每说一句话，刘雨弦的心里就直打鼓。这个时候她只能一个劲地祈祷辅导员的心胸不像她们认为的那样狭小，希望辅导员实际上是个真正关心他人、爱护他人、有容乃大的好老师。 “你们知道我最不能接受什麽人吗？不是犯了错误的人，而是犯了错误不知悔改的人。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我想不到这个人以後能有什麽大出息。” “不知道孙老师的‘大出息’是个怎麽样的‘出息’，想必也不是我等凡人轻易就能企及的。不过您到底是要说我们是犯了错误的人，还是犯了错误不知道悔改的人呢？” “……你们说呢？既然能把话说的这麽理直气壮，想必你们不是没有见地的人吧？” “有没有见地我也不敢说，不过孙老师您的看法我还真不知道。从一开始您不就断言了吗，後面一直只是在催促我们说出您想听的话而已，并且将那定义为‘事实’。反正我是完全不知道您为什麽生气，而且看起来好像是要让我们认为那是我们造成的一样，要是您随便从外面听了些什麽就当做真理来指责我们，那我们说什麽都没意义……” “我断言了什麽？我倒想问问你这是什麽态度！你以为我这麽忙却专程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听你们狡辩的吗？刘雨弦，你来说！”辅导员几乎是声色俱厉了，一拍桌子，吓得早就心惊胆战的刘雨弦直哆嗦。 “我……我……对不起……”啊，没忍住，果然先道歉了！刘雨弦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知道辅导员是把自己当成了突破口，为了不让何嫣有孤立感，同时也没有勇气力挺何嫣僵持下去，刘雨弦决定说出事实。“我们……我们是一起出去的，但是没有跟其他人一起……” “‘我们’是哪们？”辅导员冷冷道。 “是……我跟，跟，跟何嫣两个人……”虽然只是在重复何嫣最初的话，刘雨弦却有种背叛了何嫣的感觉，眼睛里的酸涩感不由得愈发强烈了。 辅导员可不管刘雨弦委屈不委屈，大有乘胜追击之架势：“你们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麽？都跟哪些人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我们俩，出去看电影，散场太晚没回来，在外面过的夜，第二天一早回来的。要说跟谁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跟电影院里那些看电影的人在一起，回头跟肯德基老爷爷在一起──哦，要问我是哪家的肯德基吧，是离学校最近的，水晶广场转角的那家；要问我们为什麽没打车呢，因为身上带的钱只够坐公交，不够打车，第二天一早坐回校的第一班公交车回来的。”何嫣一口气说道，不急不促，不气不恼。 刘雨弦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因为在她看来何嫣说的实在是太真切了！就是不知道辅导员有没有相信，不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情愿相信的。刘雨弦也有点儿搞不懂了，辅导员到底是要怎样才行呢？难道非要听到她们证实那些流言是真实的才肯罢休吗？难道她自己不也是听到了那些流言才如此生气的吗？难道那些流言不是事实不会让她感到欣慰吗？连“作为女生应该洁身自好”这种伤人的话都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这不是摆明了在强调她们不洁身自好吗？ 最後，刘雨弦都不记得自己是怎麽从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出来的了，她也不记得事情是怎样结束的，她只知道她跟何嫣分别有一篇长篇检讨等著写。 刘雨弦垂著头往前走，时不时偷眼看看何嫣，还没瞥见她的表情就心虚地低下头去，如是几次。等到了岔路口，因为害怕何嫣会跟自己分开走，刘雨弦终於忍不住出声了：“……对不起……” 何嫣看了刘雨弦一眼：“干吗道歉──喂，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吧，不要总是道歉啊，莫名其妙啊有没有？” “我……那……那对不起……啊，不是……”不知道该怎麽说。为什麽自己的嘴这麽笨啊！刘雨弦狠狠闭了闭眼睛。 “嗐，瞧你！”何嫣轻笑了一声，“实际上应该道歉的人是我啦。因为陪著我所以没能回去，本来你也是打算回寝室没想外宿的。结果呢，事情越来越糟糕，还要无缘无故被人骂……”何嫣撇撇嘴。 “没有没有，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决定不回去的，不会因为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就回头去怪别人。”刘雨弦使劲解释，生怕何嫣内疚。 “哦，说的也是。”何嫣轻松地点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内疚的意思，“我也这麽认为呢。” 刘雨弦吃惊地看向何嫣，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麽说这事也是我引起的，作为我的一点诚意呢，检讨就都由我来写吧。”说完，何嫣冲刘雨弦一眨眼。 “啊，不要吧，怎麽能由你一个人来写呢……” “没关系啦，这种东西套路都一样，写一份写两份没差啦。而且，说到写检讨，你肯定没有我在行嘛。”何嫣鬼鬼地一笑。 “哈？”刘雨弦不能理解。她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那个，何嫣……” “嗯？” “就是……既然，我们都承认了夜不归宿的事，为什麽还要说去肯德基了？” “不为什麽，就是不想告诉她。”何嫣无所谓地说。看了刘雨弦一眼，她又笑笑补充道：“她那种气势不是让人能够好好说话的感觉，虽然不想抵赖，不过也不想老老实实按照她的步子走。只要说明只有我们俩在一起外宿，其他的无所谓，跟她说了实话她也不相信，这样反倒让我不痛快，索性就随便说说咯，阿Q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啊？这……这样也可以吗？” “有什麽不可以。” “……但是，她是老师啊，跟老师说谎的话，不太好吧，她以後就不会相信我们了……”刘雨弦轻声说。 “不会相信我们了？哈，你在乎这个？” 刘雨弦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说她不在乎的话那是假的。 “你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谎吗？”何嫣问道。 “我……我只是觉得对老师这样不大好，不是说，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何嫣皱皱眉头，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刘雨弦的脸：“哼，确实是一张没说过谎话的人的脸。” 刘雨弦尴尬极了，搞不清何嫣是在挖苦自己还是说真的──就算是说真的，这话也不像是表扬人的话。 “我……我是怕……孙老师，那个，辅导员对，对我们……”刘雨弦的声音越来越小。 “怕？怕什麽？对我们怎样？”何嫣叹了一口气，站在岔路边，眼睛看向前方。刘雨弦也跟著停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 “你怎麽回事，为什麽老是在担心啊？这样让人……算了，我们对事情的看法不一样。”想了想，何嫣又加了一句：“既然道德感这麽强烈，检讨还是你自己写好了，有什麽需要忏悔的统统都可以写在里面。” 看了一眼刘雨弦，何嫣就拐进了树叶差不多已经落光了的林荫小道。刘雨弦楞楞站在原地，直到看著何嫣的背影消失在两栋教学楼中间的小路尽头。 ──────────────────── 心里空荡荡的刘雨弦走进了空荡荡的教室，找了个靠後的位置把书放下，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发呆。 距上次跟何嫣一起被辅导员叫去办公室训话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在此期间几乎没什麽机会跟何嫣在一起，而且刘雨弦多多少少感觉到，自己是被何嫣有意疏远了。 畏首畏尾的胆小鬼……自己大概给何嫣留下的就是这麽个印象吧。刘雨弦苦涩地想。 最近的何嫣一下课就不见了踪影，刘雨弦知道，她一定是从後门偷偷溜走了。 今天也是如此。下午只有两节专业课，大家在一起上的。下课铃一响何嫣就走了，刘雨弦连她的正脸都没看到。 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所以要陪男朋友吗？也不一定。人家本来就是一对情侣，就算不是这个节那个节也会理所当然地在一起吧。这麽说起来，自己又算什麽呢？什麽都不是吧，只不过是个连说上一句话也要想上半天的懦弱女生而已。刘雨弦又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中。自从跟何嫣发生了不愉快的谈话後，她的自我厌恶也觉醒的愈发频繁了。 可是，有什麽办法呢，她就是这样啊。 小时候的乖巧听话，渐渐演变成为长大後的胆小懦弱。 刘雨弦好害怕，她无法改变，她也不知道怎样改变。虽然以前也羡慕过开朗的女孩子，但是从来也没有像遇见何嫣後这样强烈的希望改变自己。她也想坚持自己的立场，她也想大大方方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和观点，她也想对一些无所谓的小事情笑笑就过去，她也想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可是，她连大点儿声说话都做不到。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还总是跟在何嫣身後，只会被她嫌弃…… ……好难受。 痛苦的感觉像瘟疫一般在她的心里慢慢滋长。 她用力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真实的疼痛感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以後应该也没什麽机会跟何嫣亲近了吧。跟软弱的自己不同，何嫣是一个拥有强大内心的人，她不会像自己这样难以交到朋友，而且就算没有朋友，何嫣也不会感觉孤单──这就是自己和她的差距…… ☆、第三十章 刘雨弦醒来的时候手脚冰凉，原来是在自习教室里睡著了。 十二月的气温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一抬起头，鼻涕差点儿流了出来。刘雨弦赶忙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好像有点儿著凉了。她伸了伸胳膊，动了动僵硬的腿，看看时间快七点了。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两节选修课，手忙脚乱地拿出事先打印好的课程表查了查上课的教室，立刻飞奔了过去，还是迟到了几分锺。想起连打印课程表带在身上备用这种常识性的小事都是何嫣提示她做的，刘雨弦不禁又没心思上课了。 好歹挨到了下课，错过了晚饭的刘雨弦早就饿的眼睛发昏了。 穿过晚间下课的匆匆人流，来到了离上课教室最近的“校园中央超市”。买了一个肉夹馍，几根关东煮，一大杯热乎乎的奶茶，刘雨弦打算就用这些将就著弥补晚饭好了。冻的凉凉的刘雨弦两手抱著奶茶小心翼翼地喝著，排队等服务员用微波炉热肉夹馍。透过透明的玻璃墙看出去，在外面明亮的夜灯下，来来往往全都是学生，一群群，一对对，一个个。 刘雨弦呼了一口气。想见何嫣的心思又从心底里翻了上来。她一边想著“不可能不可能，在这里不会见到她”，一边却又暗暗希望能够出现一次意外惊喜。就这麽纠结来纠结去，一边否定自己，一边又隐隐地期待，结果连店员叫她的声音都没听到。 “喂！”身边的同学推了她一把，“你的东西吧。” “啊……对对，是是是……对不起……不好意思没听见……”刘雨弦通红著脸，在店员不耐烦的目光中接过加热好的肉夹馍。 “啊，好烫……”肉夹馍没拿稳，“啪──”一声，掉地上了。 “呃，你这个……”店员犹豫著，脸上掩饰不住地露出“真是麻烦”的神情。 “啊……没……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拿住，弄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满脸羞红的刘雨弦接受不了众目睽睽的注视，迅速弯腰拾起了摔的零零碎碎的馍装进袋里，也顾不上周围的碎末了，一溜烟跑出超市，将袋子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一口气跑到了中央广场的边缘。捡了个人少的台阶处站著，她的心仍在咚咚直跳。终於镇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奶茶洒了出来，衣襟好像沾上了一些，装关东煮的纸杯也被自己捏歪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感到凉凉的空气充满了肺部，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不少，沮丧的情绪也更加分明了。 呆呆地站在灯光昏暗的台阶上，刘雨弦突然想，为什麽还不下雪？为什麽还不下雪呢？她在脑袋里重复著这个问题，好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问题，也没有时间去沮丧。 前面的路灯下，两个身影缓慢地经过，其中一个正是她一直想见的何嫣，而另一个她没有仔细去看，只知道应该是男生。虽然何嫣的身影她也没有仔细去辨别，但是就算不用正眼也能辨认出何嫣的身影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能力，至於另外那一个，即使没看清楚，她也能想到是谁。 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感到嫉妒，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感到了难得的平静。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当她察觉的时候，眼泪已经毫无知觉地流了出来，好多，好多。 ──────────────────── 圣诞节到了，班里连同即将到来的元旦一起举行了晚会。因为恰逢周末第二天不用上课，所以大家玩的很High，还有人借著热闹劲向刘雨弦表白，这让刘雨弦惶恐不已。经历过上个月光棍节的表白轰炸，她已经对这种事情心生畏惧了，巴不得不要被男生当做可以交往的对象来看待。对於其他女生，尤其是蔺媛媛那种型号的，会引以为豪的“被表白事件”刘雨弦怎麽都应付不来，也无法当做是自己的一种资本加以炫耀，她只想不被人关注地好好待在一个角落就行了。 从晚会中场开始，刘雨弦就察觉到了邓达平紧紧追随的目光，这让她浑身不自在。一感觉到对方有要靠过来的意思，她立马万分紧张，连忙寻找著万一邓达平过来了就可以立马脱逃的借口和方法。 刘雨弦受欢迎的事实显而易见，就算她再怎麽躲闪，总有男生主动去关注她，这简直要让一向喜欢以甜美体贴示人的蔺媛媛妒火中烧。她刻意表现出对刘雨弦的排斥和轻蔑，企图代表整体女生孤立她，结果压根不用她费心，刘雨弦就远远的离开她，不再靠近，只是默默注视著何嫣的动向。 退到角落的刘雨弦忽听到有人叫自己，一个低低的声音。她四下一看，看到一个高高的男生腼腆地对著自己笑。啊，是他，那个暗恋何嫣并向蔺媛媛求教的男生。唉？他找自己干什麽？难道说…… “这个……”男生靠近自己，手里捏著信件一样的东西。 “什麽？”刘雨弦机械地问道。 “能不能帮我交给……交给何嫣一下？”男生看著刘雨弦说。 “何……何嫣？”刘雨弦看了看男生递过来的信件恍然大悟，“情……情书？” 男生半张著嘴，“呃”了一声，点了点头。 怎麽办？怎麽办？刘雨弦快速在脑中组织语言。要拒绝他吗？怎麽拒绝？等等……为什麽要找我，这种事？ 她又抬头看了男生一眼。 这个人怎麽回事，蔺媛媛不是已经告诉他何嫣有男朋友了吗？而且还说了一堆何嫣的坏话，为什麽还要递情书？而且为什麽要找我递？ 怎麽办？怎麽办？但是，神奇的是，心里还在纠结著的时候，手居然主动朝男生递出的情书伸了过去，刘雨弦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喂，怎麽回事啊，这是条件反射吗？不要接啊不要接！ “呃，邓达平好像要找你。”男生望著刘雨弦的身後低声说。 “哈？”刘雨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居然因为太恐慌而迅速扭头朝身後望去。果然，邓达平正牢牢盯著她，并在看到她回头的时候立即动身朝他走来。 正在惊恐之时，刘雨弦的视线越过邓达平看到了稍远一点的何嫣，她刚好从位子上站起身，往会场外面走去。 刘雨弦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了男生一直呈递出状态的书信，塞在衣服口袋里，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道：“我……去帮你交给她……”还没来得及听完对方的“谢谢”，她就从後门跑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完结篇） 在中央广场的环形台阶那里找到了何嫣。没有坐在长椅上，她蹲在高高的台阶上。轻轻靠近的时候，刘雨弦注意到何嫣的指缝边闪著暗暗的火星……果然又在吸烟。 女生吸烟……刘雨弦还是接受不了。可是一看到何嫣，她又什麽都不在乎了，仿佛“何嫣吸烟”跟“女生吸烟”不是同一回事情，因为何嫣是何嫣啊，虽然她是女生，可是谁叫她是何嫣呢。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一贯的判断标准已经随著何嫣的出现而改变了。 蓦然迎到何嫣询问的目光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蹭到了她蹲著的台阶下。 被何嫣那样瞧的浑身不自在，刘雨弦只好支支吾吾从口袋掏出了挡箭牌：“那个……我……我是给你送这个的……” “什麽东西？”何嫣没有动，只是瞥了一眼刘雨弦不情不愿只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半的信件。 “信……情书吧……那个，某位同学托我转交的……” “某位同学？谁？” 刘雨弦嚅嗫著说出了男生的名字，又吞吞吐吐道：“其实他说看了就知道……” “哦……不认识。”何嫣优雅地掸了掸手中的烟灰，那娴熟动作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一个生手。 刘雨弦拿著情书，不知道是该干脆递给何嫣，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看了局促的刘雨弦一眼，何嫣道：“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我对连情书都不敢亲手交的家夥不感兴趣。” “那……我要让他自己送吗？”不知道该怎麽回答的刘雨弦憋出了这麽一句，刚说完就後悔了。 何嫣瞅著刘雨弦，忽地一笑，摇摇头：“管他呢。” “哦。”刘雨弦垂下了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就那麽抓著情书不动，她站在一旁不知道怎麽办好。是不是该走开呢？看何嫣的样子显然不希望被人打扰，可是就这麽离开的话，自己似乎又很不甘心。她不想离开，哪怕什麽也不说，哪怕何嫣不理她，她也想就这麽待在她身边。 在身後的花圃里捺熄烟蒂，何嫣站了起来，伸伸懒腰。从刘雨弦的角度看上去，她就像女神雕像一般高大美丽。 何嫣从高高的台阶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刘雨弦面前。“我想吃寿司，要一起吗？” 结果刘雨弦就跟中了魔一样跟了过去。 “好冷！”刚进寿司店，何嫣就轻声叫道。 明明在外面更冷，寿司店里面反倒是有暖气的，不知道何嫣怎麽会进了暖和的地方叫冷。刘雨弦暗暗想道。可是一听何嫣叫冷，刘雨弦也下意识地紧了紧棉袄。 “既然到寿司店来了，要不要喝杯清酒？”何嫣刚坐下就点了几份口味不同的寿司，等两人下好了单，就补充似的问道。 刘雨弦连忙摇头。要知道她从小到大还没喝过酒呢，对酒既不好奇也没兴趣，她压根没打算挖掘自己这方面的潜力。 何嫣一笑，自己叫了清酒慢慢喝著。 她还真是烟酒两全啊……看著这样的何嫣，刘雨弦心里想。不过她喝酒的样子还真是妩媚啊，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这样想著的刘雨弦不禁偷偷红了脸。 大概是自己喝清酒，见刘雨弦没有喝的过意不去吧，何嫣给刘雨弦叫了一杯热饮。喝了几口之後，刘雨弦的身体就热乎了起来。 “圣诞节，不用陪男朋友一起过吗？”闲聊了几句後，刘雨弦终於忍不住问道。虽然知道问这问那容易招人讨厌，可她实在忍不住。况且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也是正常的吧，她只好这麽安慰自己。 战战兢兢等著何嫣回答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刘雨弦几乎觉得已经过了半小时，但实际上一分锺也不到。 “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分手了，跟男朋友……就是刚刚过去的星期三，哈哈。” 刘雨弦一愣，因为太过意外而忘记了吃惊。 刚刚过去的星期三……她蓦地想起，星期三不就是自己在中央广场看到何嫣和她男朋友从路灯下走过的那天吗？ 何嫣看了看刘雨弦，微微一笑，面色颇为复杂。“虽然分手了，但是他还真是个很好的人啊，估计我以後很难找男朋友了。” 很难找男朋友吗？不知怎麽的，刘雨弦想起了口袋里的那封情书，偷偷用手捏了捏，还挺厚，估计那位同学也是很认真的在用文字传递著自己的心情吧。 唉~~~~刘雨弦在心里叹了口气，为托自己送情书的男声，也为自己。 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何嫣，更不知道何嫣是不是需要安慰，刘雨弦还是放弃了去否定何嫣“以後很难找男朋友了”的说法，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边，以她认为的不会被何嫣发现的眼神偷偷地注视著对方。 “那个……”刘雨弦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当看到何嫣带有疑惑的回应眼神看过来时，她终於还是决定说出来比较好。 “那个，检讨……我没有在里面把实话说出来……就是，就是按照KFC，还有坐公交的版本来的……不过我还是认了错，要不然真不知道检讨该写些什麽了……”本来想的好好的，结果一开口就变的乱七八糟。刘雨弦也不知道何嫣有没有听懂，但她无论如何也想让何嫣知道这一点，虽然说起来并不是多麽重要的事。 “是吗？”何嫣只这麽说了一句。 “嗯。因为……还是觉得，KFC的版本更有意思……”刘雨弦下意识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像是在对何嫣说明，倒更像是肯定自己的想法。 “是吗？”何嫣又来了同样的一句。 认真想了想了，刘雨弦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目光相接，定了几秒，都笑了。 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接下来刘雨弦没有再说什麽，一直默默陪何嫣待到寿司店关门才离开。 已经十二点了，外面的人仍旧很多，热闹到不行。这里那里一群群兴致高昂的人们燃放著小小的但却美丽的烟花。 喝到微醺的何嫣，看起来妩媚极了。站在灯火熠熠的街边，她微微靠在刘雨弦的身侧，看著对面欢声阵阵的校园，还有身边来来往往嘻嘻哈哈挥动烟花的学生。 不知道是喝过清酒的缘故还是吸过烟的缘故，刘雨弦闻到何嫣身上有种淡淡的但却特别香甜气味。突然被何嫣的手碰到的时候，刘雨弦的脊背一阵发麻，心跳猛烈加速。 一回头，当看到刚刚关门的寿司店门前也放了一位圣诞公公人偶时，何嫣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圣诞节啊……” 刘雨弦低低地嗯了一声。 何嫣哈哈一笑：“来，拥抱一下吧，总不能辜负了一个节日啊。” 一瞬间有种坠入云雾的幻觉，软软的，轻轻的，好像飘起来了一般。被何嫣拥进怀里的感觉让刘雨弦眩晕，虽然睁著眼，她却什麽也看不到了。就这麽跟何嫣依偎在一起，刘雨弦一动也不敢动。 她闻到了何嫣的发香和微微的体香…… 她的双腿有点儿发麻。 “怎麽了？”察觉到刘雨弦的不对劲，何嫣低头问道。 “不……没……可能是坐久了……腿……有点儿麻……” 何嫣一笑，居然在刘雨弦的额头亲了一下，看著她明亮的眼眸俏皮地说：“好了，这样可以给你力量。何嫣大人的吻包治百病……” ……啊，烟花好美丽。 刘雨弦别过脸去，视线模糊地看向华灯闪耀的夜的街头。 ──────────────────── 时间终於走到了学期末。 最後一场考试出来才发现，下雪了。 哦，今冬的第一场雪。 想想看，已经是新一年的元月了。今年的雪来的还真是晚啊。 站在走廊的尽头，刘雨弦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到在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悠闲地走著的女孩，正是她心里已经装的满满的那个人……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